第三部 午夜(第9/11页)

(你们在听吗,孩子们?传下去说给别人。)

“印度人民,”“寡妇之手”解释说,“对我们的夫人像神那样崇拜,印度人只能崇奉一个神。”

但我是在孟买长大的,那地方湿婆、毗湿奴、象头神、阿胡拉·马兹达、安拉还有数不清的其他神灵都各有其信徒……“众神呢?”我争辩说,“单印度教就有三亿三千万尊神,还有伊斯兰教和菩萨……”她回答说:“哦,对啦!我的天,成千上万的神,你说得不错!但都是同一个‘唵’的表现形式。你是穆斯林,你知道‘唵’的意思吗?很好。对群众来说,我们的夫人代表了‘唵’。”

我们一共有四百二十个人,只占印度六亿人口的百分之零点零零零零七。数字上根本不值一提,即使同被捕的三万(或者二十五万)相比,我们也只占百分之一点四(或者百分之零点一六八)!但我从“寡妇之手”那里听出来,那些想要成神的人最怕的不是别人,而是其他有可能成为神的人。正因如此,不为别的原因,那寡妇才会如此憎恨、恐惧、迫害我们这些具有神力的午夜之子,寡妇不仅是印度总理,她还想成为“提婆”,神母最可怕的一个化身,众神的性力的所有者,一个头发中间分开黑白分明的千手女神……我就是这样在胸脯捶肿的女人的歪歪斜斜的宫殿里明白了我的意思的。

我是谁?我们又是谁?我们是过去是现在是将来是你们从来没有的神。但也是其他的东西,要解释这点,我终于得把那困难的部分讲出来了。

让一切都夺口而出,要不然就永远讲不出来了。我告诉你,在一九七七年元旦那天,一个肥大的臀部不停地起伏的大美人儿告诉我说,是的,他们对四百二十个人觉得很满意了。他们已经查明死掉了一百三十九人,逃掉的只是区区几个,因此现在可以开始了,咔嚓咔嚓,要上麻药,叫人数到十,一二三地数下去。我呢,对着墙壁低声说,让他们动手,让他们动手吧!只要我们活着在一起,有谁敌得过我们?……是谁把我们一个一个地领到地窖的一间房子里,因为我们不是野蛮人,先生,那里装了空调设备,手术台上悬着灯,大夫、护士绿色的和黑色的,他们的手术衣是绿色的,他们的眼睛是黑色的……是谁,长着两个粗大的战无不胜的膝盖,把我押到那个毁坏我的地方?不过你是知道的,你能够猜出来,在这个故事里面只有一个战斗英雄,我没法同他那刻毒的膝盖争辩,只得依照他的命令走……我到了那里,一个肥大的臀部不停地起伏的大美人儿说:“说到底,你不能抱怨,你不能抵赖你曾经说过预言的事吧?”因为他们什么都知道,博多,什么都知道,他们把我放到手术台上,面罩落到我的脸上叫我数到十,数字一个个出来,七、八、九……

十。

有人说“天哪,他还有知觉,听话,乖乖的,数到二十……”

……十八、十九、二……

这些大夫都很出色,他们做到了万无一失。对我们施行的不是对芸芸众生做的简单的输精管和输卵管切除术,因为那不保险,那有可能进行恢复……对我们做的也是切除术,不过是无法恢复的那种,把睾丸从阴囊里面除去,把子宫割掉。

午夜之子被切除了睾丸和子宫,便失去了生殖的能力……但这只是副作用,因为那些大夫确实非同寻常,他们从我们身上切除的还不只这些,他们还把希望从我们身上切掉了。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因为数着数字,渐渐失去了知觉,我所能说的只是,在麻醉手术的十八天之后(每天平均只能做二十三点三三个人),我们不仅失去了睾丸和子宫,而且还有其他东西。在这个方面我要比大多数人幸运,因为我上面鼻子的引流已经使我失去了午夜给予我的通灵法力,我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鼻子灵敏的嗅觉是没法去除的……但对其他人来说就不同了,那些来到号哭的寡妇宫殿时法力完好无损的人,一从麻醉中醒来,情况就很惨了。他们透过墙壁的低语声诉说了遭难的情况,那些失去了法力的孩子痛苦地叫喊:她把我们切除掉了,那个肥大的臀部不停地起伏的大美人儿想出了这个毁掉我们的手术,如今我们成了无用的人,只是百分之零点零零零零七而已,如今没法变出许多鱼儿来,贱金属也不能化成金子了,飞行和使人变成狼的本领还有那个神秘的午夜所赋予我们的种种神奇的魔力,都一去不复返了。

下面也给引流了,而且是不可逆转的手术。

我们是什么人?毁掉了的希望,生来就要被毁掉。

现在我得把气味的事讲给你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