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午夜(第11/11页)

少校到死都不知道,从前在一个无法忘记的午夜的神秘的纷乱情况中,在一个橘黄色和绿色的婴儿室里,一个心烦意乱的小个子女人把两个婴儿的名牌对调了过来,从而剥夺了他与生俱来的权利,那就是包裹在金钱、浆得洁白的衣服和使不完用不尽的各种东西当中的小丘顶上的世界——对这样一个世界,他一定是会求之不得的。

萨里姆呢?同历史再也没了连接关系,上面和下面都被引流、被出空了,我回到了首都。我心中有数,在很久之前的午夜开始的那个时代,已经快要结束了。我是怎么走的呢?我在贝拿勒斯或者瓦拉纳西火车站的月台旁边等着,手上只有一张月台票,等到邮车一朝西行驶,便跳到一等车厢的阶梯上。这时候,我终于知道死命抓紧门把手是怎么一回事了,煤烟、尘土、灰烬直往你眼睛里飞,你只好拍打车门,高叫:“哎呀,老爷!开开门!放我进来,老爷,好老爷!”而里面的人说的话也并不陌生:“绝对不能开。只是一些逃票的,没别的。”

在德里,萨里姆问人了。你看见在什么地方?你知道江湖艺人吗?你认不认识“画儿辛格”?一个依稀记得看见过玩蛇的邮差指了指北面。后来,一个嚼槟榔嚼得舌头乌黑的人又叫我沿原路回来。到末了,总算不要兜圈子了,还是街头艺人给我指了路。一个是摇拨浪鼓摇西洋镜的人,一个是头戴小孩子玩的帆船那样的纸帽子的驯獴和眼镜蛇的人,还有一个是电影院里卖票的女子,她仍然缅怀幼年当变戏法的学徒时的一切……他们就像渔夫一样,手指向前指着。往西往西往西,最后萨里姆来到了城市西郊的沙迪普尔公共汽车站。他强忍饥渴,拖着病弱的身体,有气无力地跳开给汽车让路,公共汽车轰隆隆地驶出、驶进停车场——车身上漆着鲜艳的颜色,引擎罩上写着诸如“神的意愿!”车背后写着其他一些标语,例如:“感谢上天!”他来到挤在水泥铁路桥底下的几个破破烂烂的帐篷跟前,在水泥桥的暗影下面,看到了一个玩蛇的巨人露出了一口蛀牙齿对他笑着,他身穿一件画有粉红色吉他的T恤衫,手上抱着一个二十一个月大小的男孩子。孩子的耳朵跟象耳朵一样大,眼睛又大又圆,面孔铁板着。

[1] 贾伊·辛格(Jay Singh),十七世纪莫卧儿皇帝奥朗则布手下的将军。

[2] 艾博特和科斯戴洛(Abbott and Costello),是二十世纪美国著名的谐星组合,他们二人在表演中一问一答、插科打诨,极具喜剧效果。

[3] 阿胡拉·马兹达(Ahura Mazda),古代伊朗的至高神和智慧之神。

[4] 见《全印广播电台》一章注释。

[5] 提婆(Devi),梵文,指“天”或“女神”,也指雪山神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