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改变(2012—2014)(第5/16页)

“马上到家,怎么了?”我给她发短信。

一进家门,我就看见两个孩子在争吵。路易丝夺走了文森特的玩具长颈鹿,想让它跟她的动物玩具结婚,文森特很不情愿。他们为长颈鹿起了争执,而我不得不居中调解。

“把长颈鹿还给他。”我竭力拿出严父的样子,可路易丝毫不理睬地跑到了一边。我叫她给我过来,她调皮地笑出了声,把我也给逗乐了。

终于,文森特拿回了他的毛绒玩具,而路易丝也已经把这件事抛诸脑后了。她从浴室里拿来一把梳子,自顾自地哼起了歌。

文森特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她真够蠢的!”

我吩咐他俩赶紧收拾一下,我们马上就要去他们的伯伯家吃晚饭了。他们很久之前就发出了邀请。

“可妈妈已经把晚饭取消了。”文森特说。

“为什么?”

他耸了耸肩。直到这时,我才注意到阿尔瓦不在家。我又去卧室里找了找有没有留言或小字条,却一无所获。我想给阿尔瓦打电话,却发现她的手机就放在床头柜上。

“妈妈说她出去一下。”路易丝在我背后说。

我转过身问:“什么时候?”

“就在你回家前。”

“她说去哪儿了吗?什么时候回来?”

路易丝摇摇头:“没有,她说你马上回来,叫你准备晚饭。”

我有些紧张起来。阿尔瓦从来不会让孩子们独自留在家中,哪怕只是出去几分钟。接着,我试着说服自己,我可能多虑了。她也许只是去了趟国家图书馆,为她的博士论文复印点资料。我给孩子们做了晚饭,陪他们玩了会儿蛇梯棋,便打发他们上床睡觉。之后,我一个人坐在客厅,房间里安静得有些令人压抑,我重新感到不安起来。图书馆现在也该关门了,我打电话问马蒂和埃莱娜,他们也不知道阿尔瓦的去向。有那么一刻,我想要报警,但转念一想,还是再等等吧。

我盯着手机,喝了两瓶啤酒,继续盯着手机,在街区里转悠了一圈,回来继续盯着手机,在房前冰冷的台阶上坐了好久,等着阿尔瓦出现。两点,三点,四点。我煮了一壶浓咖啡,随意按着电视遥控器,试着转移注意力,后来又读起了《斯万的爱情》——这也是我母亲的最爱。睡意不断袭来,我好几次读着读着就闭上了眼睛。

就在我打算上床睡觉的时候,门上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我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连忙跑到门边。阿尔瓦真的回来了,只是眼眶红肿,黯然失神。她简直变了个人,就像夜间出来游荡的鬼怪,刚刚才恢复人形。

“你去哪儿了?”

她一言不发,把外套搭在椅子上。

“该死,快说你去哪儿了?”

她确实该好好给我道个歉,或者至少给出一个说得通的理由,让我平静下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你又去散步了?你又开始了?”我紧贴在她身旁,意识到自己有点失控,“你搞清楚,你已经有孩子了,怎么可以就这样一走了之,害我们担惊受怕?”

她盯着我,眼神黯淡依旧。我怒气冲冲说的这番话显然吓着她了。

“我生怕你不回来了。”因为紧张,我的身子有些发抖,“有什么事不能跟我说吗?我是说,你能想象我们之间……”

“我得了癌症。”

过了好几秒,我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就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打了一巴掌。这简单的五个字像是唤醒了一股原始的力量,瞬间使我哑口无言。它夺走了我的全部感受,有那么一瞬间,我完全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又该做什么。

“我联系过你。”阿尔瓦平静地说,“给你打过好几通电话。我不得不出去。抱歉,我不该这么做。”

一阵酥麻的感觉从我胸口蔓延开去,直到手脚。没过多久,我感觉自己简直快要飘起来了。

“什么癌?”我不知何时说了一句。那感觉就像有人把我的音量调到了最低值。

“血癌。”

“确定吗?你是怎么知道的?”

“上周你去柏林的时候,我就去看过医生。当时我只是再次发烧,但我已经有了不祥的预感。我做了好几项检查,但我不想跟你说,免得你担心。今天,检查结果出来了。”

我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坐了下来。阿尔瓦伸手触碰我的脖子,我不禁颤抖了一下,她连忙把手缩了回去。

“看着我。”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