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第5/59页)
塔拉走向桌子,把新的一摞信放在旧的那一摞上,把上衣扔到长沙发上。
消瘦,苍白,微笑。她青春活泼的头发拢成一束马尾巴,散到肩膀上白如洁雪的套头衫上。黑色的长裤紧裹着大腿,细长的小腿上穿着靴子。食指的红指甲指着满桌的故纸。
“你没有分拣。那还是我上星期,还有两个星期之前做的呢,这个星期一点儿用都没有。你最好还是全都扔掉干净。我们去对邮局的佩格说,把信箱给别人算了。”
“你说的有道理,”加什帕尔微笑道。“来吧,我们一起决定!不要拖太久。假如我又拖延了,所有这些垃圾将会窒息我。”
他倒在扶手椅中。伸直了腿,美国式的,搁在面前的小矮桌上。塔拉坐在另一把扶手椅中。他们之间,是最近两三个星期的邮件,还有最后一个星期的。
塔拉拿起一个信封,递给教授。假如它没有用,彼得就撕了它,并扔到左边的地上。假如看来有用,他就留着它,扔到右边的地上。
窗子外,森林沉睡着。收音机里,神童莫扎特,晶莹剔透。旁边扶手椅上,新世界的年轻女郎。现在的房主人并不感觉自己处在白送过来的非现实中。
“来一杯咖啡?”
“等一会儿吧。先把这干完了。你把明信片扔了。”
“哪一张?”
“《纽约时报》的那张。”
“重要吗?”
“你连瞧都没瞧一眼,就把它扔了。”
“我对它不感兴趣。”
“我分拣过了!我留下了这张。”
“好的,我们来瞧一瞧。假如我还没有把它撕了。”
“你还没有撕了它。我都看见了。你只是把它给扔了。”
彼得弯下腰,在地上翻找,取回了那张明信片。
“你说得有理,我都没有好好瞧它一眼。但是,即便我瞧了,我还是不知道我会看出什么来。图像太小了。镰刀和锤子?这就是我看到的。一个读者的来信。10月4日头版的文章让我吃惊:艾尔米塔什国家博物馆[8]有意展出印象派艺术,它被认为已经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丢失了。这篇文章很早了,去年十月份的。”
“精彩的还在后头呢。请一直把它读完……”
“好的,我读。在70年代中期,游历当时还叫列宁格勒的圣彼得堡时,我参观了艾尔米塔什博物馆。我问国际旅行社的导游,是不是有可能看一下法国印象派作品的收藏,第二次世界大战末期被弄到了德国,后来又被转移到了苏联的那一些。很有意思。你觉得这些很有意思吗?”
“你应该一直读完。”
“Much to the delight of my mother…[9]啊!没完没了的故事。俄罗斯妈妈,无疑是六十年代来到美国的,当她八岁时。令我母亲和团里其他六个美国人大为开心的是,导游带我们来到艾尔米塔什的一个僻静的大厅。我们乘坐一部似乎没有使用过的电梯,来到了最高的一层。好几个房间里展放着著名的作品。你想要我继续读下去吗?”
“是的,我希望你继续读下去,读吧。”
“他们允许我们转上一圈,看看那些油画。我心想,有多少外国游客享受了这一特殊待遇,参观了艾尔米塔什啊。导游也好,博物馆的行政人员也好,谁都没有对我们的要求表示惊讶。”
“这么说,他们赶上了好运,他们受到了特殊照顾,回来后,妈妈就能跟她的女邻居们大讲特讲她的奇遇了。全部完了吗?我看未必。结论是疑问的。针对记者的一种劝诫。你怎么会觉得这一套‘收藏’是一个‘国家秘密’呢?我是不是得找一找这位通讯员所影射的那篇文章?男的还是女的?你已经为我找了10月4日的《纽约时报》吗?”
“我没有找。卡片有两面。两边都有文章。”
教授翻过卡片来看。
“是这样的,大字标题,The New York Times, Wednesday, October, 12.[10]一份剪报。”
“是的,一份剪报。”
“卡片分为垂直的两部分。右边,地址。我的地址。Professor,某某,College,某某,等等。左边,是文章。一开始,就是名字。如同写给从未谋面的老朋友。Dear什么。Dear Peter[11]。商家就是这样邀请我的。请我穿戴得优雅,请我购买汽车、浴衣和雨伞,请我光顾健身俱乐部或者提供借贷的银行,或者出售人们梦寐以求的城堡的魔法师的家。Next time… Next time I kill you, I promise. The labyrint made of a single straight line which is invisible and everlasting. Yours truly, D.[12]这都是一些什么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