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分(第30/47页)

下午,在女士们聚会的小房间举行了一个丰盛的茶话会,沃尔玛和我等有幸获准参加。男士们玩飞镖,争夺德·奥尔伯夫人设置的奖品。那位新来者尽管练习的时间比其他人少,但他却获得了胜利。克莱尔知道他技巧很好,汉斯也知道自己比别人强,但他却拒绝领奖,但大家都非要他去领奖不可,您可以想象得出,大家的这种诚实劲儿是始终保持着的。

傍晚,全家人,外加新增加的三个人,聚在一起跳舞。克莱尔简直像是经美惠三女神的妙手打扮过似的,从来没有像这一天那么漂亮过。她在跳舞,在说说笑笑,在吩咐这嘱咐那,面面俱到。她发誓一定要让我跳得个筋疲力尽;一口气连续跳了五六个快速的四组舞之后,她没有忘记像通常那样责备我,说我跳舞也像个哲学家似的。我也回敬她一句,说她跳起舞来像个小妖精,简直疯狂至极,我真害怕她白天黑夜都不让我休息。她却说道:“正好相反,最后再跳一曲,我就放您回去睡觉。”说完,她便又拉着我跳了起来。

她真是不知疲倦;可朱丽就不行了,她几乎都站不住了,跳舞时腿都在发颤,她是因为过于激动,所以反倒快活不起来了。我经常看见她眼中流出欢乐的泪水,出神地盯着她表姐看;她喜欢把自己看做是那个前来她家为其举办这个庆祝会的女子,喜欢把克莱尔视做决定举办这个欢迎会的这家的女主人。晚饭过后,我燃放了几个从中国带回来的爆竹——钻天猴,众人高兴得拍起手来。我们一直玩到深夜。最后,大家不得不分手,德·奥尔伯夫人累了,或者大概也该累了,而朱丽也希望大家早点歇息。

不知不觉之中,一切复归平静,全都又井然有序了。克莱尔尽管嬉笑疯狂,但必要之时,也会摆出一副威严的样子来的。再说,她很有头脑,很有辨别能力,同沃尔玛一样目光敏锐,又具有朱丽的那份善良,所以,尽管有些大大咧咧,但处事却是不乏其谨慎的。她虽然年轻守寡,还掌管着女儿的财产,但无论是她自己的那份财产还是她女儿的那份财产,在她掌管之下,都在不断地增值。因此,毋庸置疑,这个家在她的掌管之下,一定会比以前更加的兴旺发达的。这样一来,朱丽就可脱身,把精力全部投入到她所喜欢的工作——教育孩子——上去。我也相信,昂丽埃特在她的两位母亲一个为另一个减轻负担之中能够获得极大的好处。我之所以说“两位母亲”,是因为从她们对她的态度来看,很难看出谁是她的亲生母亲。今天来的几位客人都像是搞不清谁是她的生身母亲。确实也是,她俩都称呼昂丽埃特为“昂丽埃特”或“女儿”。而昂丽埃特则叫一个“妈妈”,叫另一个“好妈妈”;她对她俩都一样的亲热;她对她俩的话都一样听。如果客人们问起两位夫人她究竟是谁的孩子的话,她俩都会异口同声地回答:“我的。”如果他们问起昂丽埃特来,昂丽埃特就会回答说她有两位母亲。结果,大家更是被弄得一头雾水。眼睛最尖的人最后竟认为朱丽是她的亲生母亲。昂丽埃特的父亲是金发,她也是金发,而且朱丽也是金发,她还长得特别像朱丽。一种温情的母爱在朱丽的温柔目光中比在克莱尔那活泛的目光中显现得更加明显。小丫头在朱丽面前总是那么一副极其尊敬的神情,而且言谈举止也非常的有规有矩。她本能地会更经常地待在朱丽身边,因为朱丽总有点话要跟她说说。必须承认,种种的外在表现都是偏向于“好妈妈”的;我还发现,表姐妹俩将错就错,还挺开心,所以她们有时候还故意这么错下去,好让自己更加的高兴。

绅士,再过半个月,您就会到达这里了。等您到了这里之后,谁要是再敢说他要到世界上的其他地方去寻找他在这里找不到的美德和欢乐的话,那我们将认为这人很不怎么样了。

书信七 致爱德华绅士

三天前,我就开始每天晚上试图给您写信了,但是,忙乎了一天之后,回到屋里就犯困:早晨,天刚一亮,就得去干活儿。一种比醇酒还要甜美的醉意让我内心深处荡漾着一种美滋滋的兴奋,以致片刻不去体味那种对我来说全新的乐趣都不可能。

只要是同这些人在一起,我到哪儿都会是快乐的。您知道我为什么对这个地方情有独钟吗?这是因为我在这里真正地感觉到自己是身在乡村,而且,我这几乎是头一次敢于这么说。城里人是绝对体会不到农村的美的;他们在农村也不知道怎么生活:即使到了农村,他们也弄不懂农民们在田间地头忙乎些什么。他们对农村劳动及劳动的欢乐鄙夷不屑,而且他们也体会不出这种乐趣,他们若是在农村住下,仿佛是置身于异国他乡;他们在农村感到不自在,我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到了农村,就得像个农村人,否则就不要去,因为,你若是不喜欢的话,你跑农村去干什么呀?自以为去过农村的巴黎居民,其实是根本就没有下去:他们把自己在巴黎的那套生活方式随身带到了乡下。歌唱家、才智者、大作家、寄生虫什么的,都跟随着那些巴黎居民来到了农村,因此,他们来了之后,成天就只知道赌博玩牌,听音乐,演演戏[39]。在他们的餐桌上,满是如巴黎一样的菜肴;他们用膳的时间同在巴黎时一样;吃饭的餐具和仆人上菜的规矩也丝毫不差;他们的一切之一切全都悉数照办:这么看来,还不如待在巴黎算了,因为,不管他们多么富有,也不管他们准备得如何周到,在农村,他们总会感到缺少点什么的,总不能把整个巴黎随身带到农村去吧?因此,这种变化对他们来说,代价太大了,他们总是避之犹恐不及的;他们从来就只知道一种生活方式,但对这种生活方式又总是感到厌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