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的青春(第6/14页)

我觉得我好几年没有看见田间的野花了。当人们在散步时,用画家的眼光去欣赏它,把它当做是碧绿国土中的绚烂岛屿来观察时,那么这些花所表现的是另一个样子,与人们弯下身去详细观察时的样子不同。那小小的隐藏着的植物,它们的花朵使我记起读书时代的故事来,那些花也是我母亲最喜欢的,她常用特殊的或自己发明的名字来纪念它。还有,它们使我回忆起往事,无论蓝色的或黄色的花萼都在我眼中异常可爱而亲近地显示出我的快乐的童年。

我们家里所谓的“大客厅”里面,有许多粗松木做成的高书架,乱七八糟地堆着我祖父留下的书籍,没有整理过,周围已经有些残毁了。我小时候就在那些发黄的,有着木刻画的书籍当中,找出《鲁滨逊漂流记》和《格列佛游记》来看,还有古代航海家和探险家的传说,以及许多文学书籍,例如《西克华特寺院史》《新亚玛底斯》《少年维特之烦恼》《奥西安》等,又看了许多约翰·保罗、斯特林、斯可特、普拉登、巴尔扎克、雨果的作品,还有拉瓦达的相学书,许多精装的年鉴、袖珍书和民众历书。年代早些的有差多维基的铜版画,年代晚些的有路得维·李希特的插图,还有瑞士出版的狄斯底里的木刻画。

我在晚间如果没有弹奏乐曲或没有和佛理慈玩花炮,就随便拿一本书到房里去看。我把烟管里吸来的烟喷到发黄的书页上去,这些书页是我祖父母曾幻想过、叹息过,而且沉思过的。约翰·保罗著的《巨人》,其中有一本我弟弟因为要做花炮,把里面页子扯去,当我读完了头两本,去找第三本时,他才承认这事,而且推辞说那本书是本来就已经残缺的。

这些日子的晚上总是有趣的。我们唱歌,绿蒂奏钢琴,佛理慈拉提琴,妈妈讲我们小孩子时代的故事,宝丽在笼里像吹笛子般叫着,也不睡觉,父亲在窗下边休息,或者看一本小孩子的图书册。

有一天傍晚,海莲娜·克尔慈又来闲谈了半个钟头,我心里并不讨厌这事。我时常惊异地凝视她,看她长得那么漂亮,那么完美。她来时钢琴上的蜡烛刚刚燃起来,她也一起加入我们的二重合唱中。我为了要从她的声音里听出每一个音调,所以唱得很低。我站在她后边,望着她那棕色的头发,在烛光发出的黄金色光辉里闪着。她的肩膀在唱歌时轻轻地动着。我想,如果用手来抚摸她的头发,那一定很美妙。

因为我确信已经倾心于她,而她那漠不关心的友谊却使我有点儿失望,所以从某些过去的事实来论,我觉得我和她长久以来保持着一种回忆的联系,不过我并不认为那种回忆的联系只是由我一面建立起来的。

不久,她要走了,我拿起帽子,陪她一起走到玻璃门。“晚安!”她说。

可是我没有握她的手,我说:“我送你回去。”

她笑起来,“噢,那不用,感谢你。这儿没有这种礼节。”

“是吗?”我说。当她从我身边走过去,妹妹也拿着她那顶上边有蓝带的草帽,喊着说:“我也去。”

我们3人走下台阶,我忙着把笨重的房门打开,我们在灰茫茫的微光之中,慢慢地走着,穿过了石桥和市场,走到地势高起的镇郊,海莲娜就住在那地方。这两个姑娘好像噪林鸟似的交谈着,我在旁倾听,我高兴我也在其中,我也属于这个三叶草的一叶。我不时放慢脚步,佯装着看天气的样子,退后一步,这样我便能看到她如何把那黑油油的脑袋随意地支持在鲜艳的脖子上,如何有劲地迈着匀称而轻便的脚步。

到了她家门口,她把手伸给我们,握手后她就走进去了,在房门关闭以前,我还看见她的帽子在阴沉沉的走廊当中闪耀着。

“是的,”绿蒂说,“她真是个美丽的姑娘,可不是吗?她有许多可爱的地方。”

“可不是——你的女朋友怎样?她不久就来吗?”

“昨天我已经给她写信了。”

“哦,是的,我们走旧路回去吗?”

“我们走那条花园的路,好吧?”

我们走向介于花园篱墙间的道路。天色已黑,走路必须当心,因为那儿有许多业已朽坏的木砌台阶和东倒西歪的旧篱笆木桩。

我们已走近我家的花园了,在那儿我们能看到起居室里面的灯火。忽然有一种“嘶嘶”的声音,使妹妹害怕起来。原来那是佛理慈,他埋伏在那儿等着我们。

“注意,站着!”他划着火柴把火线点起来,走到我们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