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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OK II(第7/47页)

其实我记不完全有谁在场了——当然有屋大维,以及他奇怪的朋友们:戴珠宝洒香水的伊特鲁里亚人梅赛纳斯、发出汗水和皮革气味的阿格里帕。表面上这是一场文学晚宴,但是亲爱的,我国文士竟已沦落至此!相比他们,就连卡图卢斯那无病呻吟的小骗子也几乎像个诗人了。波利奥在场,那浮夸的驴子,看在他的财富和政治权势的份上,非得对他和颜悦色不可,而如果一时不智赴了他的宴会,还非得听他没完没了的作品朗诵,对他的悲剧极力忍笑,对他的诗句假装感动;又有梅赛纳斯在场,此人简直将拉丁文运用得如同外国语,诗句惨惨戚戚;马克尔在场,他发现了第十位缪斯——沉闷女神;还有那特立独行的小暴发户贺拉斯,你应该会高兴地得知,那天晚上我相当漂亮地收拾了他。饶舌的政客、衣装华丽的喜鹊[36] 、目不识丁的农民污损着缪斯们的花园。难为了你我,还有勇气坚持至今!

不过那天晚上,社交场的勾心斗角可是比文人的倾轧精彩多了,我来信真正想说的也是前者。

我们都听说过屋大维喜欢追逐女人。那晚之前,我对这种故事实在不大置信——他是这么一个脸色苍白的小家伙,一杯不兑水的酒加上一个热烈的拥抱,看来也会送他一命呜呼见祖宗去(且莫管他们是何许人也)——但现在我开始疑心有些传闻是真的。

我们东道主的妻子名唤李维娅,出身于一个古老而守旧的共和派家庭(听说她父亲在腓立比被屋大维的军队所杀)。非常貌美的姑娘,如果你对这个品类情有所钟的话——身材适中得体,头发金色,五官端丽,嘴唇甚薄,谈吐轻柔,凡此种种;颇合乎大家口中的“贵族理想”。她相当年轻——可能有十八岁——但已经给想必有她三倍年纪的丈夫生过一个儿子,而且腹部又明显隆起了。

我得说,我们都喝了许多酒;无论如何,屋大维的举止着实出格。他对她痴痴的,活像一个身陷情网的卡图卢斯,又是摸她的手,又是对她耳语,还像小子似的大笑(当然他其实也就是个小子,尽管他大权在揽),各种胡闹;这一切全在他自己妻子的眼皮底下(倒不是这个有什么要紧,虽然她也有身孕),也在李维娅的丈夫眼皮底下,那丈夫看上去不是没有注意,就是在亲善地微笑,不像是个丢人现眼的丈夫,倒像个野心勃勃的父亲。不管怎样,当时我没有很在意;我觉得这是颇粗俗的举止,然而(我问自己)对一个祖父只是小城里普通放贷人的家伙,还能指望什么。如果上过一辆车以后,他还想登上有乘客的一辆,那是他的事。

但现在,晚宴过后四个月,有一件出格的丑闻在罗马传得沸沸扬扬,再不让你知悉,你就肯定不饶我了。

不到两星期前,他当时的妻子斯桂波尼娅生下一个女婴——虽然他贵为神祇的养子,本来怎么也该出来一个男婴才对。分娩当天,屋大维给了斯桂波尼娅一封离婚信——书信本身不足为奇,人家说,事情早已预先谈妥了。

然而——这是丑闻所在——后面那个星期,提比略·克劳狄乌斯·尼禄跟李维娅离婚了;第二天又将(身孕犹在的)她给了屋大维做妻子,连同一份丰厚的陪嫁;整桩事情由元老院批准,祭司们祭拜如仪,蠢事件件不缺。

这样一个人,怎么能有人把他当一回事?但他们还真当一回事。

V.尤利娅手记 潘达特里亚(公元4年)

我出生的情形,在为我所知以前早已为世界所知;当我终于长大到能领会这些情形的时候,我父亲已是世界的统治者,还是一个神;世界久已明白不管神的行为在凡人眼中多么怪异,于他自己却是自然的,在那些要敬拜他的人眼里也终究会显得是不可避免的。

因此我对那些安排并不以为奇:李维娅是我的母亲,斯桂波尼娅只不过是个偶尔来我家的访客——人人出于某种模糊的责任感,忍受着这个疏远而必要的亲属。我那个时期的记忆很朦胧,我对它们也将信将疑;但是我现在想来,那些年是普通而愉快的。李维娅意志坚定、威严有势,关心人的时候也是冷冷的;我慢慢习以为常了。

我父亲与多数身居高位的人不同,他坚持采用老规矩,在他自己家里将我带大,照顾的人是李维娅,不是保姆;他也要我依从古俗学习家务——纺织、缝补、烹饪;然而又希望我的教育达到与皇帝之女相称的程度。所以在我幼年,我跟着府里的奴隶纺织,又跟着我父亲的奴隶斐德若认字,学了拉丁文和希腊文;后来我跟从他以前的朋友和导师阿瑟诺多鲁斯研究哲理。虽然我那时不知道,但是我一生最重要的情形在于我是我父亲独出的孩子。尤利乌斯家族的人有这样一个弱点。[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