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OK I(第24/48页)
屋大维点头。
“我们要不要在名单里加上他的名字?”安东尼问道。
屋大维摇了摇头。“不。”他低沉着声音说。
“你得习惯这些事。”安东尼不耐烦地说,“他现在对我们是个危险,或者会变成危险。名单上应该有他。”
“不。”屋大维说。他没有提高声音,然而这一声充溢了整个房间。他的眼睛转向安东尼,目光如蓝火。“他不遭受整肃。”然后他扭头不看安东尼,目光黯淡下来。他耳语似的说:“这件事没有商量余地。”他沉默了。然后他对我说道:“你要写信给萨尔维迭努斯,告知他不再是我军队的将军,不再为我服务,还有——”他停了停,“——他不再是我的朋友。”
我没有再看那封信;我不必看。词句全都印到我脑海里,过了不止二十五年,如今它们也还在那里,像个旧伤疤。让我将词句照信上的原样写给你:
“昆图斯·萨尔维迭努斯·鲁弗斯向马克·安东尼致以问候。我统领三个军团的罗马士兵,囿于形势按兵不动,因为迪基姆斯·布鲁图斯·阿尔比努斯正在调集兵力,大约要追击你的部队和你本人。屋大维·恺撒被元老院出卖,他回了罗马,不会成事。他的决心令我绝望,我们的未来令我绝望。唯独你让我看到毅力和果断,足以惩办尤利乌斯·恺撒的谋杀者,使罗马摆脱豪强的专横统治。因此,我愿意将我的军团交给你支配,条件是你同意授予我与你相等的统率权,而且同意继续追求令我投身支持屋大维·恺撒的、却已经被野心与妥协出卖的事业。我随时可以带兵前来你的阿维尼翁驻地。”
于是我悲伤地写了信给那个曾经是我们兄弟的人;替我做信使的迪基姆斯·卡尔福勒努斯,在穆提纳之战中与萨尔维迭努斯一同领兵。其后的事是卡尔福勒努斯自己告诉我的。
卡尔福勒努斯所为何来,萨尔维迭努斯已有风闻,便独自在营帐等他。卡尔福勒努斯说他脸色苍白,但态度镇定。他新刮了胡子,遵从仪轨,胡子陈放在桌上敞开的小银匣里。
“我革除了男孩的身份。”萨尔维迭努斯指着匣子说道,“现在可以接你的信了。”
卡尔福勒努斯震动无语,将信件交给他。萨尔维迭努斯站着阅信,点了点头,然后在他的桌前坐了下来,依旧对着卡尔福勒努斯。
“你想作答吗?”卡尔福勒努斯终于问。
“不想。”萨尔维迭努斯说道,然后又说,“嗯,我要作答。”缓慢而没有迟疑地,他从托加袍的褶间抽出一把匕首,用他的体力,当着卡尔福勒努斯的面,将匕首插进胸膛。卡尔福勒努斯向他跃去,但是萨尔维迭努斯举起左手挡住他。他低沉着声音,略有点气喘地说:“告诉屋大维,如果我活着不再是他的朋友,我死了会是。”
他继续坐在桌前,直到目光暗下去,身子倒在尘土里。
XIII.书信 匿名者致马尔库斯·图利乌斯·西塞罗 在罗马(公元前43年11月)
有个替你珍惜退隐生活可能有的宁静安闲的人,敦促你离开自己所爱的国家。你留在意大利一天,就随时有性命之虞。迫于残酷的情势,有个人违背了自己较为人性和自然的倾向。你必须马上行动。
XIV.《罗马史》蒂托·李维 残片(公元13年)
三雄抵达前不久,马尔库斯·西塞罗自知他就像卡西乌斯与布鲁图斯躲不过屋大维·恺撒那样,躲不过安东尼了,便离开都城:初时他逃到自己在图斯库鲁姆的别墅,随后穿越乡间道路去了他在福尔米亚的别墅,打算从加埃塔乘船。他几次出海,却被逆风吹回岸边:当时风浪大作,他不能再忍受航船的颠簸,终于厌倦了逃命,折返他那地势较高的、距大海一里余的别墅。
他说道:“就让我死在我多次拯救过的祖国吧。”
据说他的奴隶们出于忠勇,要为他拼命:但是他命令众人放下轿子,平静地承受了命运难违的结局。他从轿子探身向外,引颈就戮,被砍了头。但是凶残的士兵并不满足于此:他们亦剁下他的双手,因为这双手写过反安东尼的文字,当受此辱。他的头被送到安东尼面前,他下令将头颅置于两手之间,放到他以执政官及前任执政官身份演讲的台上,这一年就在那里,他抨击安东尼的滔滔雄辩赢得过空前的景仰。众人不忍地抬起泪眼,注视这位国民残损的遗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