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第70/82页)

杰克看看这个,瞅瞅那个。“我似乎听不明白你们的话。”闷热让他喘不过气来。他很想出去。他的眼珠子似乎蒙上了一层薄膜,周围所有的脸庞都模糊起来。

对面的威利在吹口琴。巴迪和海博尔在听。曲子低沉而悲伤。一曲吹完,威利在衬衫前襟上擦了擦口琴。“我又饿又渴,口水都把音符给打湿了。我真想试着吹一首摇摆爵士乐。喝点儿好酒是唯一能让、让我忘掉痛苦的事情。要是我知道我的脚、脚现在在哪儿,每天夜里喝上一杯杜松子酒,我就不会那么在意了。”

“别心烦,宝贝。你这就有酒喝了,”波西娅说,“布朗特先生,愿意来一块桃酥饼和一杯酒吗?”

“谢谢,”杰克说,“那太好了。”

波西娅很快铺好了桌布,摆好了一个盘子和一把叉子。她倒了满满一大杯酒。“请自便。要是你不介意的话,我去招待别人了。”

果酱瓶你一口我一口地传递着。海博尔在把瓶子传给威利之前,从波西娅那里借来一支口红,在瓶子上画了一条红线,定下了这一口的界线。屋子里有咯咯的嘈杂声和笑声。杰克吃完了他那块桃酥饼,端着酒杯坐回了他在两位老人之间的老地方。家酿的酒像白兰地一样醇厚浓烈。威利开始吹奏一段低沉忧伤的旋律。波西娅咬着手指,拖着脚步在屋里走来走去。

杰克转向马歇尔·尼科尔斯。“你说波西娅的父亲是个医生?”

“是的,先生。没错,确实是。一个医术高明的医生。”

“他出了什么事?”

两个黑人警惕地互相看了一眼。

“他出了点儿意外。”约翰·罗伯茨说。

“什么意外?”

“一次不好的意外。一次糟透了的意外。”

马歇尔·尼科尔斯把他的丝手帕叠好又展开。“正如我们刚才说过的那样,重要的是不要损害这些友好的关系,而是要尽可能诚挚地在各个方面加以促进。我们这些有色种族的成员必须努力在各个方面提高我们的公民。那边屋子里的医生就在各个方面努力过。但有时候,在我看来,他好像并没有足够充分地认识到不同种族和境况的某些因素。”

杰克不耐烦地喝干了杯子里最后几口酒。“看在基督的分上,伙计,别绕弯子了,我听不明白你说的话。”

马歇尔·尼科尔斯和约翰·罗伯茨交换了一个痛苦的眼神。对面的威利还在吹口琴。他的嘴唇像胖乎乎、皱巴巴的毛虫一样在口琴的四方形小孔上爬行。他的肩膀很宽,很强壮。他的残肢随着音乐的节拍而抽搐。海博尔跳起了舞,巴迪和波西娅拍手打着节拍。

杰克站了起来,马上意识到自己醉了。他摇摇晃晃,报复性地环顾四周,似乎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辛格哪儿去了?”他声音沙哑地问波西娅。

音乐声停止了。“怎么啦,布朗特先生,我以为你知道他已经走了。你坐在餐桌旁吃桃酥饼的时候,他来到了门口,伸了伸手表,示意到了他要走的时间。你直愣愣地看着他,摇了摇头。我以为你知道的。”

“或许我在琢磨别的事。”他转向威利,怒气哼哼地对他说:“我甚至都没告诉你我为什么来这儿,我来这儿不是要你们做什么。我想要的——我想要的只是这个。你和另外两个孩子要为发生过的事情作证,我来解释为什么。唯一重要事情是‘为什么’——而不是‘怎么了’。我会用车子推着你到处走动,你讲述你的故事,然后我来解释‘为什么’。或许,这可能有点儿意义。或许——”

他觉得周围的人在笑他。慌乱导致他忘掉了他想要说的话。屋子里到处是黝黑而陌生的面孔,空气混浊得没法呼吸。他看到了对面的门,跌跌撞撞地向门口走去。他进了一个黑咕隆咚的储藏间,闻到了药的味道。随后,他的手正在转动另一个门把手。

他站在一个白色小房间的门槛上,里面的家具只有一张铁床、一个柜子和两把椅子。床上躺着的,正是他在去辛格房间的楼梯上曾经遇到过的那个令人讨厌的黑人。在硬邦邦的白色枕头的映衬下,他的脸显得很黑。黑色的眼睛因为仇恨而变得灼热,但浅蓝的厚嘴唇却很镇静。他的脸像一个黑色的面具一样纹丝不动,只有鼻孔随着每一次呼吸而缓慢地、大幅度地翕动着。

“滚出去。”黑人说。

“等等——”杰克无助地说,“你为什么要这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