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梅杰·梅杰·梅杰少校(第7/10页)

“我真是病得非常厉害,”他哀叹道,“我在医院里从一个战斗机飞行员那里染上感冒,后来得了非常严重的肺炎。”

“我很难过。”梅杰少校说。

“这场病对我很有好处,”那刑事调查部的密探抽噎道,“我不需要你同情,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经历了什么。我下来是要提醒你,华盛顿·欧文好像把行动基地从医院转移到了你的中队。你听到周围有谁谈起过华盛顿·欧文吗?”

“说实话,我听到过,”梅杰少校回答说,“就是刚才在这儿的那个人。他在谈论华盛顿·欧文。”

“他真的吗?”第一个刑事调查部的密探高兴地叫道,“可能这就是案子真相大白的关键!你一天二十四小时监视他,我这就赶回医院,给上级写信请求进一步指示。”那刑事调查部的密探从窗户跳出梅杰少校的办公室,不见了。

片刻之后,梅杰少校办公室和中队办公室之间的隔帘打开了,那第二个刑事调查部的密探急急喘着粗气又回来了。他气喘吁吁地叫喊:“我刚才看见一个穿栗色睡衣的人从你的窗户跳出来,沿着大路跑过去了!你没看见他吗?”

“他在这儿跟我谈话。”梅杰少校答道。

“我觉得非常可疑,一个男人穿着栗色睡衣跳窗逃跑。”那人在窄小的办公室里四处走动,绕着圈子。“开始我以为是你企图往墨西哥逃呢,但我现在知道了不是你。他有没有提到华盛顿·欧文?”

“说实话,”梅杰少校说,“他提到了。”

“他提到了?”第二个刑事调查部的密探叫了起来,“太好了!可能这就是案子真相大白的关键。你知道能在哪儿找到他吗?”

“医院。他真是病得非常厉害。”

“好极了!”第二个刑事调查部的密探呼喊道,“我立刻上去跟踪他。最好是化名。我这就去医务室说明情况,让他们把我当作病人送进医院。”

“他们不肯把我当病人送进医院,除非我有病,”他回来对梅杰少校说,“其实,我病得不轻。我一直想做一次身体检查,这倒是个好机会。我再回一趟医务室,对他们说我病了,这样我就会被送进医院了。”

“瞧瞧他们对我干了什么,”他回来对梅杰少校说,牙龈给涂成了紫色。他苦恼得不得了。他双手提着鞋袜,脚趾也涂上了龙胆紫溶液。“谁听说过紫色牙龈的刑事调查局的密探?”他悲叹道。

他低着头离开中队办公室,却不料跌进一条狭长的壕沟,把鼻子摔破了。他的体温仍然正常,但是格斯和韦斯把他当作例外用救护车送进了医院。

梅杰少校撒了谎,可是感觉很好。他并不惊讶感觉很好,因为他早就发现,真正说谎的人大体上比不说谎的有计谋,有野心,也更成功。假如他对第二个刑事调查部的密探说了实话,现在可能就麻烦缠身了。相反,他撒了个谎,所以可以自由地继续他的工作。

第二个刑事调查部的密探前来查访之后,梅杰少校在工作中就更为谨慎了。一切签字他都用左手,而且一定要戴上墨镜、粘上假胡子;他曾用这两样东西做掩护,想再回去打篮球,结果失败了。作为进一步的防范,他把华盛顿·欧文巧妙地改换成约翰·弥尔顿。约翰·弥尔顿好写,还又简短。跟华盛顿·欧文一样,一旦签腻了就倒过来写,解闷效果很不错,而且能使梅杰少校的产出翻番,因为比起他自己的名字或华盛顿·欧文的名字,约翰·弥尔顿要简短得多,写起来也省时得多。此外还有一点,约翰·弥尔顿十分多产,他是个多面手,梅杰少校很快就把签名嵌进假想的对话片断中了。于是,典型的公文批注可能就是“约翰,弥尔顿是个虐待狂”或者“你见过弥尔顿吗,约翰”。他特别引以为豪的一条是这样的:“约翰[2]里有人吗,弥尔顿?”约翰·弥尔顿展开了无数全新的前景,充满了迷人的用之不竭的可能性,定将永远消灭单调。当约翰·弥尔顿变得越来越单调的时候,梅杰少校又回到了华盛顿·欧文。

梅杰少校是在罗马买的墨镜和假胡子,当时他正日渐陷入堕落的泥淖,这算是为拯救自己所做的最后一番徒劳的努力。首先是光荣的忠诚宣誓运动让他蒙受了极大羞辱,当时三四十个人到处散发相互较劲的忠诚宣誓书,竟然没有一个人肯让他签字。其次,这阵风刚过去,又出了克莱文杰的飞机在空中神秘蒸发的事,机组人员全都消失无踪,而这场离奇的灾难被人用心恶毒地归咎于梅杰少校,因为他从来没有在任何忠诚宣誓书上签过字。

那副墨镜有着很大的绛红色边框,假胡子则是穿着花哨的街头手风琴艺人用的那种。一天他再也无法忍受孤独了,便戴上墨镜,粘上假胡子,去球场打篮球。他漫步走向球场,装出一副轻快随意的样子,一边默默祈祷不要给人认出来。其他人都装作没认出他来,于是他来劲了。他刚刚为他那天真无邪的诡计自鸣得意时,就被对方一名队员猛撞了一下,跪倒在地上。不久又有人狠狠撞他,他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们早就认出他了,而且正在利用他的伪装,合法地肘顶、脚绊,粗手粗脚地伤害他。他们压根不想要他来。他刚刚意识到这一点,本队球员就本能地与对方球员合并成一群号叫、嗜血的暴民,从四面八方向他蜂拥而来,他们粗野地咒骂着,挥舞着拳头。他们把他打倒在地,趁他还倒在地上时踢他,等他摸索着挣扎站起来后,对他又是一阵拳打脚踢。他双手捂住脸,什么也看不见。他们你推我挤,发狂似的拥上去要捶他,踢他,挖他眼睛,把他踩扁。他被打得晕头转向,直退到壕沟边,脚下一滑,一头栽了下去。他在沟底才回过神来,于是爬上另一侧沟壁,冒着他们冰雹般抛来的嘲骂和石块,一瘸一拐地走开,直到他蹒跚着拐过中队办公室帐篷的一角,这才逃出重围。整个围攻过程中,他一心只想着别把墨镜和假胡子弄掉了,这样他还可以继续假装成别的什么人,避免了不得不以中队长的身份面对他们,这是他最感恐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