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讲灰蒙蒙的一天发生的事件(第6/44页)
回想起来了,有一次在一家小酒馆里有个人通知他(想到这个人使得他经受某种不愉快的感觉),这个人也就是尼古拉·斯捷潘诺维奇·利潘琴科——对,是这样的:他通知说,好像尼古拉·阿波罗诺维奇——呸!……真不愿想起那人!……于是他立刻补充说:
“可是要知道,我不是指那事,要知道,问题不在那事。”
“怎么不在那事?全部实质——在于诺言,在于被解释成不可改变的和见不得人的诺言。”
“小声点,小声点,尼古拉·阿波罗诺维奇,依您看,这事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哪里——有什么卑鄙龌龊?”
“怎么哪里有什么卑鄙龌龊?”
“对,对,对,哪里有?党只是请您把小包裹保存到一定的时候……这就完了……”
“您说,这就完了?”
“完了……”
“要是只关系到保存保存小包裹,我也就理解您了,可是,对不起……”他摇了摇手。
“我们没有什么好解释的,您难道没有发现,我们的全部谈话转来转去在同一件事上原地踏步:车轱辘话,仅此而已……”
“可是我注意到……您在这里反复提到的——断定的某种强迫,倒使我想起来了,我也听到过——那是在夏天……”
“什么?”
“是您向我们建议实施强迫行为,可见这种意图,好像不是出于我们,而是出于您!”
亚历山大·伊万诺维奇回想起来了(那个人当时在小酒馆里一个劲儿地对他说,同时不断斟上烈性甜酒):尼古拉·阿波罗诺维奇·阿勃列乌霍夫当时通过一个冒名顶替的人提议由他亲手杀死他父亲;他记得,当时那个人以一种令人厌恶的平静态度说着话。但是那个人却补充说,对党来说只有一件事可做,那就是:劝阻实现这条建议;反常的意图,选择牺牲品的不合情理,以及近似卑鄙下流的犬儒主义色彩——所有这一切都在亚历山大·伊万诺维奇富有感情的心头引起一种极为厌恶的反应(当时,亚历山大·伊万诺维奇喝醉了,因此同利潘琴科的整个谈话,后来觉得只不过是大脑沉醉后的一种游戏,而不是清醒的现实)。正是这一切,他现在又回想起来了:
“可是老实说……”
“要求我,”阿勃列乌霍夫打断说,“要我……要我……亲手……”
“就是——就是……”
“这真可恶!”
“是——可恶,就是说,尼古拉·阿波罗诺维奇,我当时不相信……您当时会赞成……党的意见……”
“这么说,您也认为这是可恶行为?”
“对不起,是的……”
“您瞧!您自己把这称做可恶行为,可见不是您自己建议干可恶行为的?”
突然,杜德金因为什么事激动起来,他那十分温柔的脖子抽搐了一下:
“您等等……”
接着,他用一只颤抖的手抓住意大利斗篷的扣子,双眼注视着旁边的某一点上:
“别只顾说话了,瞧我们在这里互相指责,其实我们俩都同意……”他吃惊地把目光转移到阿勃列乌霍夫的眼睛上,“这种行为的名称……知道吗,可恶行为?”
尼古拉·阿波罗诺维奇浑身一哆嗦:
“是的,当然是可恶行为!……”
他们沉默了一会儿……
“知道吗,我们俩都同意……”
尼古拉·阿波罗诺维奇停下了,他从口袋里取出一块手绢,擦了把脸。
“这使我吃惊……”
“也使我……”
他们困惑莫解地看了看对方的眼睛。亚历山大·伊万诺维奇(他这时忘了自己正因为发烧在打哆嗦)又伸过自己的一只手,用指头捅了捅斗篷的边沿:
“为了解开全部疑团,请回答我这么一个问题:在承诺亲手(以及等等)时——这承诺是不是出于您?……”
“不是!可不是的!”
“由此可见,对这样的凶杀,您并非有意参与,我这么问是因为思想有时是偶然地通过不由自主的手势、语调、观点表现出来的——甚至嘴唇的抖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