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第5/8页)
英子的哥哥像用下巴点数一样把姑娘们一个个看了一遍,说:“连英子在内,就四个人呀。”
“说话怎么这么不懂礼貌。”
哥哥缩回肩膀走出去,美代子接上刚才的话:“稻子是孤儿吗?”
“不是孤儿。”英子回答说,“美代子没有母亲,如果是半个孤儿的话,稻子恐怕就要算是三分之二的孤儿吧,也可以说是五分之四。现在的母亲在稻子还是婴儿的时候做了她生父的续弦,四五年后,他们离婚,母亲就带着稻子走了,后来又带着稻子嫁给现在这个丈夫。所以,父母亲都不是稻子的亲生父母。”
“什么什么?你再说一遍,没听明白。”
“怎么你不明白?很简单嘛,稻子的生母死了,父亲就和现在这个母亲结婚,后来离婚的时候,母亲把稻子带走,再后来带着稻子又和现在这个父亲结婚了。所以,稻子的生父还活着。”
弓子低头缩成一团。
“这么复杂。稻子跟她真正的父亲过不是很好吗?”
“能干那没心没肺的事吗?你想想看,她现在这个父亲为人很好,而且得了胃癌正在住院。”
“惨不忍闻。”美代子说。
“嘿,我说坐飞机的人,说话别阴阳怪气的。”
“你不觉得凄惨吗?说起来,我们这些女人受家庭的拖累太多,稻子干活挣的钱也要负担她父亲的医疗费吗?”
“那当然。”英子理直气壮地回答。大家一下子沉默下来。
前些日子还在一个教室里学习的同学现在成了咖啡馆的爵士歌手。就是说,像自己这样的高三学生,要想当爵士歌手,也不是不能当。在表面的惊异、同情或轻蔑背后,悄悄地萌生出了这种想法。
“我想去稻子唱歌的地方看一看,听一听。”美代子来了兴头。
“那不好,稻子一定不愿意。我们在场,她心里一紧张,歌也唱不好。”弓子嘴里劝阻,心里想起元旦那一天自己也对姑父说想当酒吧间女招待。
比起稻子当爵士歌手的原因,四个姑娘对她当上爵士歌手这件事更感兴趣。
“今天晚上咱们一起去吧。”英子似乎下了决心。
“好。”
“那家酒吧叫什么?”
“叫‘快乐’,不知道是酒吧间还是卡巴莱夜总会。这两者哪儿不一样?地点在银座二条街。”
“英子,你很熟悉呀。”
“那儿不让化装。圣诞节前夜,我跟着别人进去过。”
“那我们去,也让进吧。”
“不跟男的一起,从正门进不去。简直莫名其妙,让你生气。”
“能不能去给歌手捧场?”
“不行吧。”
“今天晚上她唱吗?”
“七点开始,一场唱四五首,就结束。”
“都唱什么歌?”
“各种各样,我听的那一次,《田纳西华尔兹》和《如此美好》都很受欢迎。稻子唱得真好。”
“她什么时候学的?”
这时,英子的哥哥又过来探头探脑,英子抓住他,要他带大家去“快乐”。
弓子想起姑妈要她早点回去的叮嘱,犹犹豫豫的,却被大家拥进了英子哥哥的房间。
少男少女们在一起,时间过得格外快。英子的哥哥和他朋友的年龄与清差不多,但是这个年龄层的人,只差两三岁就大不一样,或许本来就性格迥异,他们跟清完全是不同世界的青年。弓子想起英子在奥多摩告诉她的秘密,心想那个强行与英子亲吻的家伙今天是否也来了?
晚饭吃寿司的时候,大家一致决定去“快乐”。
弓子和英子、英子的哥哥及其朋友四个人坐一辆出租车。英子的哥哥谈起进口的外国摩托车;他的朋友不知道是否玩股票,熟悉地背出一大串年底股票看涨的公司名称,还时常说几句无聊的俏皮话,逗得大家发笑。
弓子虽然也轻松地笑着,但心里不自在,总有一种举目无亲的孤独。
“哥哥,酒吧间、卡巴莱夜总会和夜总会有什么区别?刚才我们谁也说不出来。”英子问。
“还有一种社交茶馆。这些全是男人玩乐的场所。”
“最近女孩子常去啤酒屋。”
“一到深夜,就有很多像哥哥这样的醉鬼,所以稻子说她九点以后不唱歌。”
“这个爵士歌手还那么娇气呀。”
车子驶进银座的后街。
“快乐”的门口装饰着新年的松枝,整个建筑像一堵白色的墙壁。三角广告灯上写着“莫阿娜乐队伴奏,少女歌手演唱”。
“啊,少女歌手?娇里娇气的。”英子的哥哥说。
也许是带着四个身穿盛装的姑娘入场,小伙子们都装出煞有介事的模样。天刚擦黑,又是正月,店里还很安静。
半圆形的伴奏舞台从正面突出来,舞台边上有一个旋梯。细铁丝扶手是一排镜子,镜面向观众席微微倾斜。旋梯的上面好像是女招待的预备间,她们在旋梯上上下下的姿势动作不仅被观众看得一清二楚,连衣服下摆和脚也都映照在明亮的镜子阶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