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第3/8页)
“天气太好了,口渴。”姑父说。
元旦的晚上很清静,早早就睡了。二号,有客来访,聊到深夜。三号,还在吃早饭,就有弓子的电话。
对方好像叫弓子去朋友家玩,正商量着在哪儿会合。
“我不穿和服,说我正在居丧要谨慎。就穿你见过的那件连衣裙。不,不穿大衣,也不配套。”
“咱们家也有莺声燕语了。”姑父微笑着说。
“嗯,元旦是穿和服了,可说是‘居丧’,第二天就脱下来了。是十一点吗?不会让你等的,你自己可要准时呀……”
弓子放下电话,急匆匆从走廊回到卧室。
矢代看着一叠贺年卡,等看完后,妻子又一张一张地仔细看。
“敬子好像很有钱。”妻子说。
“恐怕也不是很有。”
“一个叫朝子的给弓子来的明信片上说,敬子和女儿女婿去箱根过年……洋一、春次去滑雪,也来信了。”
姑妈把弓子的明信片单独放在一旁。
弓子胳膊夹着外套和尼龙围巾进来。“我走了,去学校的朋友家里。”
“虽说是居丧,穿和服也无妨。”姑父说,“结果成了弓子穿上和服只跟姑父一起散步,那多不好。”
“穿和服要系腰带,十一点来不及。”姑妈笑着说,“弓子,来信了。”
弓子穿着裙子,跪着挪到姑妈身边,看明信片。
“姑妈,信上说阿春想洗澡……他最不爱洗澡,可是住在公司建在山上的小屋子里,没有洗澡的地方。洋一不但滑雪大有进步,洗碗也长进了……”
“回来以后让他洗碗。”姑妈说。
弓子默默地看了一遍朝子的明信片,放进手提包里。
“我走了。”她又说一遍,站起来。
“回来别太晚了。”
“嗯。”
弓子一出门,矢代就换上西服。他一边系领带一边说:“其实别说什么居丧居丧的,这位‘红梅黄莺’小姐挺在乎的。有这么个好闺女,岛木居然还想不开吗?还有那个敬子,我看人也不错。”
“大正月的,别提死人的事,好不好?”
“嗯。”
“我还生敬子的气呢。自己开了间新店铺……你知道吗?那也是珠宝店!有那么多钱,怎么不拉俊三一把呀?心肠太冷!”
“不是那么回事。俊三到了那种地步,敬子的钱不过是杯水车薪。”
“俊三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才走上绝路的。真没出息。”
“看敬子和弓子的样子,不觉得俊三已经死了。可他那时候跟京子离婚,看来还是下了决心。”
“弓子也可怜,她把敬子当作亲生母亲,最后还是离开了。”
矢代背对着妻子,说:“去年年底,二十八号,我到浅草吃烤鸡肉,回来的时候,在东武电车站入口的地方,看见一个人头戴马头面具。这是正月赛马的活人广告。他在人群里摇摇晃晃地走着,一副厌世浪人的样子。从背后看上去,跟岛木惊人地相似。”
“哎呀,快别说了,听起来怪害怕的。”姑妈用袖子掩住耳朵。
今年妈妈叫我们一起去箱根过的年。
妈妈说还在居丧期间,就不发贺年卡了,让你向那边的家里人问好。
十号左右,能到麻布的店里来一趟吗?事先跟我打个招呼,我那天也去。
妈妈精神不太好,不知道什么原因……
元月一日 朝子
弓子出了家门,在路上慢慢地看着朝子寄来的简短的明信片,正面印着从十国山拍摄的富士山的照片。
看来是妈妈让姐姐写的,一定是。弓子心想,因为还在居丧,所以信上没写新年好之类祝贺的话。
即使是朝子代替敬子来信,弓子也感到高兴。她觉得不要再犹豫不决、瞻前顾后,痛痛快快地去见妈妈,这样心里才踏实,不再寂寞孤单。
弓子今天早上来月经了。这东西不管现在正是“大正月的居丧期间”,该来时就来。女人的身体就是这样,讨厌得很。
弓子在公共汽车里摇晃着去神田站和朋友会合,心头老惦念着这事。她最近终于发现每次来月经之前,总是情绪很坏,急躁不安。乳房也能预感到这种变化。一想起伤心的事情,就闷闷不乐、无法自拔,一闷头睡觉就做噩梦。
但是,也许正由于这个缘故,正月开始的抑郁忧愁得到缓解,弓子的心境略感安宁。一旦来了,心情反而平静下来。
朝子的来信也让弓子的情绪缓和宽松。
“我要是在家里,也跟妈妈一起去了。”
神田站人流拥挤,但弓子一眼发现两个穿着鲜艳长袖和服的朋友显眼地站在约定的商店前面。不少女人回首顾盼,一些男人色迷迷地涎着脸盯着她们,吓得这三个姑娘不敢多说话。
“弓子,你还是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