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 灰烬落于干草之上(第26/43页)

奥瓦琳突然意识到,自己又在抚摸前额,急忙将手放下。她的额头上并没有任何标记,既看不见,也摸不出来。虽然心中在极力克制,但每当她瞥到一面镜子时,依旧会不由自主地观察自己的额头。有时候,她觉得人们正盯着自己的额头看,似乎是发现某些她不曾注意到的东西。这当然不可能,不合逻辑。但这种想法还是会不断地侵入她的脑海。她用握着那张信纸的手抹掉脸颊上的泪水,又从腰带上的荷包里另外取出两封信,走到靠墙放置的写字台旁。

这是一张没有任何装饰的桌子,就如同奥瓦琳其他的家具一样。这些家具的做工也算不上精良,但这并不重要,家具只要能发挥它们的功用就好。奥瓦琳将三张纸放在桌上的一只锻铜小碗旁,然后从荷包里拿出一把钥匙,打开桌边一只箍铜箱子,在一些皮封的小书中搜索了一番,找出她要的三本。这些书如果被她以外的人碰到,书页上的墨水都会立刻消失。她使用的密码太多了,仅凭记忆已经无法完全掌握它们。失去这些书会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要重新制作它们需要耗费极大的精力,所以收纳它们的箱子非常结实,而且上面有一把极好的锁。好锁绝对是有用的。

她拿起从壁挂后面取到的那封信,飞快地剥去包裹住它的细纸带,然后把那些纸带放在灯火上点燃,再扔进桌上的铜碗里。这些纸带上写明了这封信要被放在何处,每一条纸带都是为这条情报链上的下一个女人而写的。还有一些多余的纸带,目的是为了混淆事实,让发现它的人无法掌握这封信到底经过多少人的传递,任何预防措施都绝不是多余的。她知道一些姐妹真正的身份,但那些姐妹并不知道她是谁。在无上庭中,知道她的也只有三个人,而如果有可能的话,她很希望这些人也不认识她。任何防范都不是多余的,尤其是现在。

她将这封信的内容翻译出来,写在另一张纸上。信的内容正如她所预料的,是关于昨晚未能现身的塔琳妮。塔琳妮在昨天早些时候离开了绿宗区,带着沉重的鞍囊和一只小箱子,却没有仆人帮她搬运这些行李,全都是她自己拿着,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现在的问题是,塔琳妮的反常行为是因为受到无上庭的召唤而恐慌,还是有另外的原因?奥瓦琳相信是另有原因。最近,塔琳妮看着尤缇芮和多欣的眼神总是很像是在寻求……指示。或许是这样,奥瓦琳相信这不是自己的想象。奥瓦琳想知道的是,她是不是有了一粒很小的、希望的种子?这里一定有值得探究的事情。她需要一个针对黑宗的威胁,否则至尊暗主早晚会撤回对她的保护。

她愤怒地将手从额头上甩开。

她绝不会用那件一直被她深深藏匿的小特法器召唤麦煞那,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是,那个女人一定很想杀了她,就算是暗主的保护很可能也不会有用。而她现在所能倚仗的,也只有这个保护。她曾亲眼见过麦煞那的脸,更见证过她承受的羞辱,没有人会放过这样的见证人,尤其是弃光魔使。每个晚上,她都梦见杀死麦煞那,她在白日梦里也总是在考虑该如何达成这件事。为此,她首先要找到麦煞那,同时又不能让麦煞那察觉已经被她找到。不过对于塔琳妮,她还需要更多证据,塔琳妮的逃亡还不足以引起麦煞那和赛夷鞑·哈朗的警觉。以前也有过姐妹因为恐慌而逃亡的事件,虽然非常罕见,但以此判断麦煞那和暗主会忽视这个问题也同样是危险的。

她逐次将那张密码信纸和写有译出内容的纸在灯火上点燃,然后看着它们燃烧,直到火焰几乎要触及她拈住纸角的指尖,才将它们扔进那只铜碗里,然后用一块当作镇纸用的光滑黑石将纸灰碾碎,搅拌在一起。她相信没有人能从灰烬中查找字迹,但即使如此……

她静静地站在桌边,翻译出另外两封信,了解到尤缇芮和多欣睡觉时都在房间里布置了阻挡刺探的结界。这并不令人惊讶。这些日子里,白塔中几乎没有姐妹入睡时不用结界保护自己,只是这样就很难绑架她们了。由同属一个宗派的姐妹在深夜执行绑架任务才能把风险降到最低。不过塔琳妮看那两个人的眼神或许真的只是出于偶然,只是她的想象,她还需要仔细思考这种可能性。

奥瓦琳叹了口气,从那口箱子里拿出更多小册子,轻轻地坐进写字台旁垫着鹅绒软垫的椅子里。但她的动作还不够轻,当身上的伤口被自己的体重压迫到时,她还是不禁瑟缩了一下,甚至差点呜咽出声。一开始,她以为希维纳的鞭子给她带来的羞辱要远超过肉体的痛苦,但那些鞭痕的疼痛从未真正消退过,现在她的屁股上已经堆满了瘀伤。明天,初阶生师尊还会让那里的瘀伤变得更多,然后是后天,再后一天……在看不到尽头的日子里,她将一直在希维纳的鞭打下哀嚎,竭尽全力直视其他姐妹的眼睛,她们全都知道她去希维纳的书房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