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 灰烬落于干草之上(第21/43页)

佩维拉回到自己的房间,摘下长流苏披肩,看了一下时间,差一刻到正午,看到自己的时钟指示的时间和苏塔玛的完全一样,她几乎感到些许失望,不同的时钟之间通常都会有些误差的,但现在的确没时间让她休息了。她匆匆离开红宗区,向白塔底层的公共区赶去。公共区宽阔的走廊被附镜立灯照得通亮,却看不到什么行人,再衬上带有楣檐的白色墙壁,这些走廊看上去就如同冰冷空旷的巨洞。偶尔吹过的微风将墙上的挂毯掀起,为这里平添一股怪诞的气氛,就好像那些丝绸或羊毛挂毯拥有了某种生命。佩维拉一路上只看见一些胸前绘有塔瓦隆之焰的仆人,他们都是目光低垂,匆忙地向她行过礼之后,就继续跑去忙自己的事情了。现在各宗派之间简直可以说是壁垒森严,糟糕的紧张和对抗情绪在整座白塔中弥漫。两仪师的心情也影响了这些仆人,至少,他们都在胆颤心惊地过日子。

白塔中还有多少姐妹,佩维拉无法确定,也许不会超过两百人。除非必须,她们绝大部分时间都只待在自己宗派的区域内,所以佩维拉没想到自己还能在这里看到别的姐妹。当安罗娜·巴斯丁沿着佩维拉前方一条岔路的短楼梯缓步走上来时,佩维拉差点表现出惊讶的情绪。矮小细瘦、却又颇具威势的安罗娜从佩维拉身边走过,却没有要向她打招呼的意思,这个沙戴亚女人也戴着披肩,现在任何姐妹在离开本宗派区域的时候都会戴上披肩。她的三名护法紧跟在她身后,虽然高矮胖瘦不同,这三个男人的腰间全佩着剑,三双眼睛不停地巡视周围。护法在白塔内佩剑,万分警戒地保护他们的两仪师,现在这已经变成极为常见的情景。但佩维拉还是很想为此痛哭一场,有太多事情值得她哭泣,而她只能全力去解决她能够解决的问题。

苏塔玛能够命令红宗约缚殉道使,命令她们不跑去向爱莉达告密,但佩维拉相信,这个计划最好从愿意接受它,而不是需要用命令强行约束的姐妹开始,特别是当三名红宗姐妹死在殉道使手中的传闻已经四处流散的时候。塔娜·弗尔肯定是愿意这样做的,所以佩维拉需要和她进行一次密谈,她也许还知道其他有同样想法的人。而她们最大的困难应该是如何接近殉道使,那些男人应该不会同意与她们合作,即使他们已经约缚了五十一名姐妹。世界的光明啊,五十一名姐妹!只有具备高妙外交手腕和极善言辞的姐妹才能实现这个目标,当然,同时还要拥有钢铁一样的神经。当她赶到约会地点,看见那个女人时,心里还在盘算着可能的人选,而她的会面对象正端详着一幅大型壁挂。

尤缇芮身材瘦小,腰肢纤细,却散发着帝王般的庄重气质。她身穿银色丝裙,手腕和衣领处镶缀浅灰色的蕾丝,看样子,她仿佛真的在全神贯注地欣赏那幅织锦,神情相当安闲。佩维拉只看见她发生过一次最轻微的情绪失控,那次是审问塔琳妮,确认她黑宗两仪师的身份,这种事足以让任何人的神经彻底崩溃。当然,尤缇芮只有孤身一人,不过最近佩维拉听说,她正考虑再约缚一名护法。考虑到现在的局势,即使是佩维拉也不介意拥有那么一两个护法了。

“这里面有真实的成分吗?或者只是完全出于编织者的想象?”佩维拉一边问,一边走到那名小个子女人的身边。她们眼前的壁挂展示了远久前一场对抗兽魔人的战争,这样的故事都是在流传很久以后才被描绘在各种艺术品上,所以它们不可能为工匠们提供任何有实际意义的信息。而这幅壁挂本身也已经度过了漫长的岁月,现在只有依靠结界的保护,才没让它四分五裂。

“我对织锦的了解就像猪对于铁匠手艺的了解,佩维拉。”虽然有着端庄典雅的外貌,尤缇芮却总会流露出她的乡下出身,她拢起披肩,使得披肩上银灰色的流苏随之微微摆动。“你迟到了,所以,让我们长话短说。我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只被狐狸盯住的母鸡。今天早晨,玛瑞丝斯屈服了,我让她立下对我绝对服从的誓言。但她的‘另一个’不在白塔,我想,应该是在叛逆那里。”两名仆人出现在走廊的另一端,他们一起抬着一只大柳条筐,筐里放满了整齐叠好的亚麻床单,看到他们,尤缇芮立刻恢复了沉默。

佩维拉叹了口气。一开始,她们的行动看上去有那么多机会,虽然胆颤心惊,甚至可说是濒临崩溃,但她们似乎还是成就了一个良好的开端。塔琳妮只知道一个还留在白塔的黑宗姐妹。而亚图安被绑架后(佩维拉很想将这一行动定义为“逮捕”,但她们毕竟因此而违犯了白塔的半数律法和许多强有力的传统),在被牢牢地控制住之后,很快就招认出她心中的名字:卡拉勒·珊吉尔,一名阿拉多曼灰宗,和玛瑞斯·索恩希尔,一名安多褐宗。她们之中只有卡拉勒有一名护法,不过他也被证实是暗黑之友。幸运的是,在卡拉勒的护法得知他的两仪师背叛了他以后,他被囚禁到白塔地下室,很快就服毒自尽了。那时候,卡拉勒还在被审讯中,虽然认为这是一种幸运看似很奇怪,但誓言之杖只对能导引的人起作用,而她们的人手太少,不可能分派出人力来看守囚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