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 灰烬落于干草之上(第18/43页)
不过,这个房间倒是与坐在她和佳纹达对面的这个女人很匹配。对于苏塔玛的外表,只能用“奢侈”这个词来形容。她有着夺人心魄的美貌,现在,她的头发被束在一只金丝发网里,火滴石缀满了她的耳垂、颈下和紧裹住她丰满胸部的红色丝绸长裙。今天这条长裙在她胸部的位置上还覆盖着金丝藤蔓图案,不了解她的人,肯定会以为她时刻都在想着要吸引男人的目光。苏塔玛在被判处放逐之前很久,就已经因为讨厌男人而著称了,她就算是会宽恕一头狂犬,也不会宽恕男人。
在那时,她曾经像被锻打过的钢铁一样强硬,不过当她返回白塔时,许多人都认为她已经成为一片破碎的苇叶。这种看法的确持续了一段时间,但每一个靠近她的人很快就意识到,那双眼里闪烁的目光不是因为紧张。放逐的确改变了她,但并不是让她变得软弱,这双眼睛属于一只正在捕猎的猫,它们在搜寻敌人和猎物。苏塔玛脸上其余的部位不像原先那样静如止水了,但依旧是一张无法解读的面具,即使能让她明确地表现出愤怒,她的声音也如同寒冰般平静,这种表情和语气的组合,只会更让别人感到气馁。
“今天早晨,我听到了令人痛恨的谣言,关于在杜麦的井发生的战斗。”她突兀地说道,“该死的。”现在她习惯于在长久的沉默中,突然蹦出出人意料的话题,放逐也让她的笑声变得更加粗野。她被拘禁的那个偏远的小村庄一定有着很……狂放不羁的生活。“我们宗派的姐妹也死掉了三个,真是把娘奶挤进杯子里!”所有这些话都是以最为平静的口吻说出来的,但她充满责难的目光一直在盯着她们。
佩维拉泰然地承受着她的瞪视,现在苏塔玛直视别人的目光里,似乎总是充满了责难。不管是否觉得坐立不安,佩维拉明白不能让对方看出自己的虚实,这个女人会像猎鹰一样从空中扑向软弱的猎物。“我看不出嘉德琳有什么必要违背你的命令,隐瞒她所知道的一切,你也不可能相信塔娜会对爱莉达产生怀疑。但许多事情都会被刻意隐瞒。”塔娜并没有公开自己的怀疑,恰恰相反,她一直谨慎看守着自己对爱莉达的看法,就如同猫看守老鼠洞。“但姐妹们还是会从她们的眼线那里得到讯息,我们不能阻止她们知晓发生过的事情。我很惊讶,这件事竟然这么久才被这里的人知道。”
“就是这样。”佳纹达一边说,一边抚平了裙摆上的褶皱,除了巨蛇戒以外,这名面孔棱角分明的女人没有佩戴任何珠宝,她深红近黑色的长裙上也没有任何装饰。“只要我们努力工作到手指流血,所有事实迟早都会被挖出来。”说完,她就紧闭上嘴,仿佛狠狠地咬住了什么东西,但她的声音中却仿佛流露出满足的意味。这很奇怪,就佩维拉所知,她一直都是爱莉达膝头的小狗。
苏塔玛的目光集中在佳纹达身上,片刻之后,佳纹达的脸颊上涌起一片红晕。也许是为了回避和苏塔玛的对视,她长饮了一口茶。当然,她手中的杯子,一只雕刻着老虎和鹿的锻金茶杯,也充满了苏塔玛现在的风格。这名尊主只是保持沉默,但佩维拉看不出她盯着的是佳纹达,还是佳纹达身后的某个地方。
当嘉德琳带回讯息,说盖琳娜也死在杜麦的井时,苏塔玛几乎是在一片喝彩声中取代了她的位置。作为一名宗派守护者,苏塔玛拥有非常良好的名誉,至少在她参与到那些不幸的事件因而垮台前是这样。现在许多红宗姐妹都相信,她们在这个时刻需要一名手段强硬的尊主。盖琳娜的死让佩维拉感到肩头卸去了一副重担——尊主竟然是暗黑之友,这实在是太让人头痛了!但她对苏塔玛也不放心,现在她显得有些……过于……狂野,有些过于不可预测,她是不是完全疯了?但在这个时候,整个白塔的人大概都有这样的问题。有多少姐妹已经完全疯了?
仿佛是感觉到了佩维拉的想法,苏塔玛又转而不眨眼地盯住了她。佩维拉没有像佳纹达那样脸红或者吃惊,但她发现自己的确正希望杜海拉能在身边,多一个宗派守护者,至少能分散一下尊主的注意力。她希望自己能知道杜海拉去了哪里,要去干什么。反叛军的营地就在塔瓦隆城外。而一个星期前,杜海拉乘船离开了,就佩维拉所知,她没有对任何人留下任何一句话,甚至没有人知道她是向南还是向北去了。这些天里,佩维拉已经开始怀疑所有人和几乎所有事情了。
“你召我们过来,是因为那封信里的内容吗,尊主?”佩维拉终于开了口,她毫不退却地和苏塔玛对视着,不过她也很想长长地喝一口手中金杯里的茶,最好盛在杯子里的不是茶,而是葡萄酒。她刻意将杯子放在椅子的窄扶手上。对面这个女人的目光让她觉得仿佛有蜘蛛正在自己的皮肤上爬来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