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新子之书(第12/28页)

“如果说老王国真的消失了……”他说。

“千真万确。”特皮克坚定地说,“这种事不大可能弄错,相信我。”

“也就是说我们的国境与特索托的国境一致了。”伊比德开始掉书袋。

“什么?”特皮克问。

“也就是说我们中间什么也没有了。”哲学家解释道,“天哪,这就意味着我们不得不打仗了。”

“为什么?”

伊比德张开嘴,然后又闭上。他转向兹诺,“为什么这就意味着我们不得不打仗了来着?”

兹诺道:“历史的必然。”

“啊,没错。我也觉得是这之类的什么。恐怕战争无可避免。真叫人惋惜,但事实如此。”

又一阵马蹄声,一队骑士转过拐角,这次是朝下坡的出城方向跑。他们头戴插着长羽毛的以弗比军用头盔,嘴里热情洋溢地大喊大叫。

伊比德在长凳上坐得更舒服些,两只手合到一起。

“那是暴君的手下。”他说,“我敢打包票,他准是派他们去核实消息。”说话间,那队人马已经穿过城门,冲着沙漠去了。

特皮克当然知道以弗比与特索托之间一直势不两立,毕竟老王国借此捞足了油水——它一直为双方的商人安排隐秘的地点,让他们可以偷偷彼此做买卖。特皮克的手指在桌上敲敲打打。

“你们已经好几千年没跟对方打仗了。”他说,“之前打仗时你们都还只是不起眼的小国,那仗也不过是吵嘴干架的规模。可如今你们都已经是强盛的大国了,很多人会受伤的,你们就不担心吗?”

“事关尊严。”伊比徳道,然而他的声音里渗入了一丝犹疑,“恐怕咱们别无选择。”

“还不都是那木头母牛什么的惹的祸,天杀的鬼东西。”兹诺道,“他们一直不肯原谅咱们。”

伊比德道:“如果我们不进攻他们,他们就会抢先发动攻击。”

“没错。”兹诺道,“所以我们最好赶在他们动手之前抢先发起反击。”

两位哲学家满不自在地面面相觑。

“话说回来,”伊比德道,“战争总让人难以保持头脑清醒。”

“是有这个问题。”兹诺附和道,“对死人来说尤其如此。”

接下来是一阵尴尬的沉默,三人耳边只剩下普特蕾西对乌龟唱歌的声音和海鸥偶尔被击中的尖叫。

伊比德问:“今天星期几?”

特皮克答道:“星期二。”

“依我看,”伊比德道,“也许你该来参加讨论会。咱们每周二都要举办。”他补充道,“以弗比最伟大的心灵齐聚一堂。眼下的问题值得好好思考。”

他瞥眼普特蕾西。

“不过呢,”他说,“你那个年轻女人自然不能参加。女人是绝对不可以出席的。她们最容易头脑发热。”

特皮西蒙二十七世睁开眼睛。这儿可真够黑的,他想。

然后他意识到自己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不过那声音很沉闷,而且离他有一段距离。

再然后他就想起来了。

他活着。他又一次活过来了。而且这一次他还七零八落的。

不知为什么,过去他总以为一旦抵达冥界,人家就会把你重新组装起来,就好像哥林吉的零件一样。

他暗想:伙计,振作点儿。

你得自己把自己拼起来。

没错,他暗想。一共有至少六个罐子,我的眼睛就在其中一个罐子里。要能把盖子打开就再好不过了,咱们好瞧瞧咱是在干吗。

这事儿非得用上胳膊、腿和手指头不可。

够棘手的。

他试探着伸出僵硬的关节,摸索到一个沉甸甸的东西。他感觉似乎很有希望,于是把另一只胳膊也抬起来,笨手笨脚地使劲往上一推。

远远地传来砰的一声,上方立刻显得开阔了许多。他坐起来,浑身咔嗒作响。

棺木的侧壁仍然紧紧包裹着他,他伸出胳膊缓缓扫过去,它们竟然像纸片一样应声落下。肯定是因为之前被人腌过填充过才这么有力气,他暗想,分量增加了嘛。

他摸到石板边缘,沉甸甸的双腿下了地,他习惯性地停下来喘口气,然后摇摇晃晃地迈出了新晋非死人的第一步。

腿里塞满稻草,大脑在十英尺外的罐子里坐镇指挥,这样走起路来竟出人意料地艰难。不过他好歹还是走到了墙边,然后沿着墙根往前摸索,直到听见啪的一声。他明白自己已经走到了放罐子的架子跟前。他笨手笨脚地打开第一个罐子的盖子,轻轻把手往里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