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烈奔(第8/12页)

这话直戳到凌郁肋骨上。她内心一疼痛,尖酸的话就从腔子里冒出来:“我是后悔了,早就该投在贵教门下,学得一身好本事,亦男亦女,忽人忽鬼,岂不快哉?”

黄衫女子也不理会她的讥讽,歪着头,饶有兴趣地问:“你这点儿‘拂月玉姿’的功夫,是打哪儿学来的?”

凌郁心想,原来是为了“拂月玉姿”兴师问罪来了。她知道自己打不过这个女教主,又不愿受人逼问,索性抿紧了嘴巴不答话。

“其实烈儿所学比你多,功力也在你之上。你只不过是运气好,侥幸取胜。‘拂月玉姿’是一门博大精深的学问,只学一点儿皮毛,虽能小有收获,终难成大器。”黄衫女子敛起眉目说道,不像是教训,倒像是推心置腹的劝告。

“怎样才能成大器?”凌郁情不自禁接口问道。

“只有从头至尾研习整部秘籍,一点一滴地静心体悟。”黄衫女子故意停顿了一下,瞧出凌郁有些心动,才接着说:“当年,圣天教的老教主曾把《拂月玉姿》一分为四,分别传给座下四大护法,她们兴许又再传给别人。可真正敢说精通这门武功的,这世上没有几个人。”

“那又怎样?”

“我徒儿苦心修习,原已初有所成,你却把他给杀了。你大哥求我饶你性命,你总得赔个徒弟给我吧!”

“原来他是你徒弟啊!我还以为他是个不男不女的疯子呢!”凌郁冷笑道:“你明知‘拂月玉姿’男子不可习练,还故意教给他,把他弄得不成人样。你说我是杀人凶手,要我说,这分明是你在存心害他!”

黄衫女子伸手一挥,打断凌郁的话:“可不是我要教给他,是他不知打哪儿偷看到我使这门功夫,便整日缠着我不走,还跟家里断了往来。我不睬他,他就有本事偷学,结果岔了内息呕血不止。事情都让他做绝了,我若还不传他心法,那他必死无疑。教他之前,我把《拂月玉姿》的开篇警戒都跟他讲了。可他横了心就是要一条道走到底,我还能说什么呢?”

凌郁怔怔听着。司徒烈为什么能下这么大的决心?他是为了学成后击败谁?又是为了赢得谁?

“他有天分,又肯下苦功,也真是难得。”黄衫女子望向司徒烈坟墓,声音渐渐柔缓下来:“那时候他呕着血求我收留,后来话都说不出来了,拽着我的手只是流泪。这孩子心里憋了许多委屈。他不该这么早死,还埋在这种地方,太凄凉了”。

凌郁这才瞥见黄衫女子手中握了一把小锄,原来也是为收尸而来。有的人在人前冷酷漠然,非要到漆黑无人处才肯泄露一颗真心。对年轻生命白白流逝的怅惋之情在四周弥漫,冲淡了敌对的气氛。

凌郁不禁轻声叹息:“阿烈一向喜欢热闹,以后却得在此忍受寂寞”。

“也许我真不该教他这门功夫。以前我只知‘拂月玉姿’依照女子气血走势而成,却不知男人练了会变成这样。烈儿他修习心法之后,性子就愈来愈孤僻,整日胡思乱想,还常常模仿女子形容举止。他又落下了呕血的毛病,后来面皮越来越憔悴,要不擦胭脂盖着,简直叫人不忍心看。我想了许多法子,却始终不见起色。”黄衫女子低声说。

凌郁心头一震,自己假扮成男人,司徒烈却想变作女子。人生之荒谬,一至于斯。

黄衫女子话锋一转:“不过烈儿是聪明人,‘拂月玉姿’的确值得人为之牺牲所有。小丫头,你若拜我为师,把这门武功从头练起,前途不可限量”。

我杀了她徒弟,她怎么却要传我武功?凌郁的心怦怦跳得剧烈,表面上却不动声色:“我早已有师父了,凭什么给你当徒弟?”

黄衫女子一扬眉:“怎么,你不愿意?天下有多少人跪着求,都还求不到我教他们一招半式,你倒不愿意?”

凌郁当然知道“拂月玉姿”博大精深,只学凤毛麟角便已让她受益匪浅。可她天生却是一副骄傲又多疑的脾性,凡事总要往坏处想。她不信这圣天神魔教的女教主会平白无故收她为徒,于是冷着脸说:“既是有那么多人求你,何必非缠着我?”

黄衫女子转着一双黑亮亮的眼睛琢磨着凌郁,忽莞尔笑了:“你这脾气真是够坏!可偏偏对我胃口!”

凌郁胸口一烫,但她又不愿就此低头,任对方摆布,只有强撑着默不作声。

却听黄衫女子换了一副温和的口气道:“年轻气盛,吃亏的总还是自己。你可知道,‘拂月玉姿’真正施展起来,有多么好看?若再有一个心意相通之人使出‘飘雪劲影’,那真是光彩夺目,完美无瑕!天底下有几件事真正能称得上光彩夺目?一个人运气好,底子扎实,也可以把《洛神手卷》上下两卷合为一体来使,然而比起二人配合的那种境界,终究差得远了。我要教便只教你‘拂月玉姿’,由你去找一个会‘飘雪劲影’的英俊青年来陪你。一个人纵使练会了所有武功又有什么用啊!一挥手毕竟是形单影只,高处不胜寒意,独个儿终究是达不到顶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