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海盟(第8/9页)

“凌少爷!凌少爷!”他急切地低声唤着。凌郁勉强打开眼睑看看他,疑恍地叫了声阿晖,即又合上了眼睛。徐晖摸摸她手腕,脉搏虽慢,但仍跳得十分强劲,情知她应无性命之忧。他于是抱起她,向友朋客栈方向走去。

这是徐晖与凌郁第三次身体亲近。第一次徐晖替凌郁挡了一刀,凌郁抱着他跳下山崖,他迷迷糊糊中只觉得平安快乐。第二次他失手将凌郁打伤,背着她往林红馆跑,心如一团乱麻。这一次徐晖格外清醒,他抱着她穿过街巷,一种全新的感受如月光般洒落,沐浴着他的身体和心灵。

回到友朋客栈,闵老板慌了手脚,忙不迭张罗着要去请大夫。徐晖想起当初在霍邱城外的幽谷,凌郁受了伤也不肯让人诊治,想是怕暴露女儿身份,现下若请大夫,必定不合她意。他略一沉吟,只说凌少爷静养即可,嘱闵老板飞鸽传书,向姑苏报个平安,便把他拦在房门外。

徐晖将凌郁轻轻放在床榻上,为她撕掉胡须,摘下帽子。她一头长发披散下来,撒在徐晖手背上。徐晖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酸酸的又是甜蜜又是伤感。他料想凌郁之前刚受内伤,身上必带着疗伤药。解开她腰间布囊,果然找到骆英那里的紫瓶药粉。他握着药瓶踌躇良久,看到凌郁紧蹙眉头、很受痛苦的神情,终于还是伸手散开她颈上衣扣,于是她那素净的裹肚和光洁的肌肤便如月光般充满整个房间。

霎时一股热浪“嗖”地窜上徐晖脊梁,继而涌遍全身,把他一颗心都给烧着了。他定了定神,强按下内心的欲望,从瓶子里倒了些白色粉末敷在凌郁胸脯上。那些粉末一点点被体温融化,渗进皮肤之下。凌郁紧绷的脸颊渐渐舒展开了,含含糊糊地唤了声阿晖,便沉入梦乡。

窗外天空渐渐泛起苍白的第一层蓝。徐晖为凌郁系好衣襟,望着她熟睡的脸庞,心头满满的全都是温暖和爱。他靠在凌郁床边,但觉平安喜乐。

梦酣处听到凌郁轻微的咳声,徐晖一惊便醒来。凌郁也被自己咳醒了,张开眼睑,就撞见徐晖关切的目光。

她恍恍惚惚地问:“我这是在哪儿?”徐晖温柔地说:“别担心,这儿是友朋客栈,很安全。”

凌郁缓缓坐起身来,环顾四周,最后落回徐晖身上,眼中又布满在姑苏时的那种疏离和漠然。“你怎么在这里?”她冷冷地问。

“你好几日没有音讯,主人不放心,让我来找你。”

凌郁捂着胸口轻咳了两声,突然警觉地抬起头:“谁给我上的药?”

“……是我。”徐晖耳根发烫。

凌郁脸刷地白了,愣了愣神,抬手便向徐晖打去。其实徐晖略一侧头就能避开,但他一动不动:“啪”的一声,凌郁这一掌便结结实实打在他脸颊上。凌郁惊骇地抽回手,瞪着徐晖说不出话来。

徐晖也看着凌郁,深深叹了口气:“你心里对我有气,就这样直接出气便是,何苦跟自己过不去?”

凌郁强咬住嘴唇:“我对你没气,我是对自己有气。”

“不管怎样,都不许拿自己的性命安危开玩笑!”徐晖低声说:“你可知我为你有多担心?”

凌郁拿眼角瞥了徐晖一眼,又别过头去:“我不用你可怜!”

徐晖伸手强行扳过凌郁肩膀:“这不是可怜!”

“那是什么?”

徐晖深深看进她眼睛里去:“我以前糊涂,可现下总算明白了,我对你和对小清,毕竟是不一样的。”

凌郁听到小清的名字,肩膀微微颤抖,脸上却浮起一个冷笑:“怎么个不一样?”

“小清是我很好很好的朋友,在我心里,她就像是恕园里的一朵莲花那么好。她有什么事,我一定尽心竭力去帮她。若有一天她不告而别,我自当挂念惦记。可你若如此,我……我活在这世上就什么滋味都没有了。”徐晖说到这里,浑身也打了个颤,抓紧了凌郁肩膀,生怕她跑掉一样:“昨儿夜里听见你的声音,看见你的人,你知道我可有多欢喜吗?”

凌郁垂下眼帘轻声说:“你是怕我死了,心里负疚。现下我好端端地活着,你便可以安心了。”

“若只是心里负疚,昨儿找不见你,我又怎会觉得自己也活不成了,不如就此死了罢了!”

“不许乱说!”凌郁急急伸手盖住徐晖嘴唇。

徐晖一把攥住凌郁的手,低声道:“你知道吗,我第一次见你,便印在了心里,再也不能忘记。虽然那时候我自个儿都不知道,后来也一直不明白,我想跟你亲近又怕太亲近,想把你当成是阿天那样的兄弟,却又不能真正像兄弟一样相待。每回见你,我心上都又是欢喜又是烦恼,自己却不明白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