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第16/26页)
小红艰涩地道:“爷!我没有那么多的空暇去想那些,从十二岁开始,每天晚上,我解衣裸眠,对着铜镜,就是练那致命的一刺,根本没有心思去想别的。”
“整夜就是练那一刺?”
“是的!爷,剑术比读书更难,没有天份,全在勤与恒二字的工夫,成之以勤,持之以恒,只要有几天的松懈就会前功尽弃,以前我还制了一具布偶,在练剑时放在身上,然后对着布偶出剑,先是亮灯,后来是吹了烛,一剑又一剑地刺去,那怕是一千刺一万刺,每一刺的落点都不能超过一分一毫的距离。”
这才是造成她冷感的原因,李益吁了口气,小红也充满了歉疚地道:“爷!我知道使您很失望,但是我这一点情心付君,却是千真万确的。”
李益抚着她的脸颊:“我知道,小红。那具布偶呢?”
“烧掉了,当于老贼的死讯传出时,我把它火焚掉了,在上面写了于老贼的姓名,付之一炬后,迎风扬散了灰尘,大仇赖君得雪,我只有以此告慰泉下的双亲。”
李益轻轻地叹了口气:“小红,有你这一点情心,我觉得比甚么都可贵,希望这一点情心会像一点火星,在你的身上慢慢滋延开来,终久会化成一片烈烈的情火!”
“我也希望能有这一天,现在我的心愿已偿,我也很渴望能享受一下做个女人的乐趣。”
李益笑了道:“小红,你不太累吧?”
“不累,倒是爷累了。”
“是的!我真累了。我很想睡一下,但是又难以交睫,不知怎的今夜的心乱得很!”
“爷安心睡吧,我一直侍候在您的身边,为您守护着,不让任何邪祟来侵犯您……”
她深体心意,知道李益的不安所由,但李益却苦笑一声道:“没有用的,魔由心生,不是外来有形之物所能驱除的,心魔必须要用内心的力量来消除。”
“那……但愿我能进入到爷的心中去。”
李益笑了起来:“你已经在我心里了,只是我心里已经有了很多女子,虽然有一块方寸之地可容你T但是发挥不了多大作用的,如果你不累。请为我抚琴一曲,伴我入梦!”
“好的,爷怎么吩咐都行,请爷等一下,我去沐个浴,着好装束,焚上一炉香来。”
“为甚么要那么麻烦呢?”
“琴为乐中之圣,琴道至严,必须诚意正心,肃穆仪容以操,才能进入境界。”
李益摇头道:“小红,你这么想就是拘于形式了,琴道重于肃穆固为不错,但肃穆不是形式而是一种内心的境界,心不染尘,何必整装净沐?灵台深处有一瓣心香,又何必要炉中袅袅,我觉得这样子就很好。”
小红目泛异采地道:“爷的禅机根深,学过佛吗?”
李益笑道:“我本是个有慧根的人,略事涉猎,已经是满腹机锋了,何必认真去学?”
小红道:“禅机在于颖悟而不在锋芒,纵然舌粲莲花,说得顽石点头,如若己身未悟,又何得去渡人呢?”
李益道:“宏扬吾佛宗旨者,未必全是佛,渡人逃离者,常己陷迷离中,佛重缘,有缘乃渡,佛重悟,悟者,豁然贯通耳,如启茅塞,须攻之以坚,如剖竹节,须凿之以利,佛渡愚人导之以诚,佛启智者喻之以理,埋藏于机,机假以锋,故村夫乡妇,佛理仅阿弥陀佛四字真言,于哲人达者,则必须以色空之道,故愚人信佛,智学者禅,信而无疑,学而怀疑,禅理之至者为机,机之至者为锋,譬如以刀斩丝,钝者愈斩愈乱,利者霍然而截,两者利弊自然分明,故有禅机,断不可无机锋!”
小红张大了嘴,被李益的这一套理论折服了,顿了半天才说道:“爷!您这是从那儿学回来的禅理?”
李益笑道:“与山僧一夕谈禅所得!”
“只谈一夕,您就学到这么多,那一定是高僧。”
“不是他教我,是我教他,前半夜是他教我,后半夜是我教他,前半夜他说我有慧根,要渡我入门,后半夜他还是说我有慧根,却扑碎蒲团,敲破木鱼,下山还俗去了。”
“这……这是怎么说呢?”
李益笑道:“他二十岁学佛,四十岁自觉稍有所成,乃戡破红尘,在荒山古刹,静参十年,以证空静之理,但是跟我谈了半夜后,才知道所谓明心见性,只在方寸灵台之间,色空之道,不过一念之间,目中无色,色即是空,万紫千红,一叶而知秋,心中有色,虽处绝岭荒山,与世隔绝,而胸中思潮起伏不止,诸象来自无形,所谓空即是色,他就是因为驱不掉心魔之困,才避禅山中,不见所欲而心有所欲。又何必自苦呢?所以乾脆下山还俗,到十丈红尘中再去磨练一番了。”
小红叹了口气道:“爷真是佛门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