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第10/26页)
这一谈开了头,使李益的兴趣来了,滔滔不绝,先从瓜州渡头的那一场硬战开始。谈到他从容毙敌时的心理状况来引证他对武技一道的看法,然后才得意地道:“我对于武艺并没有下多大的功夫,思考的时间比练的时间多,但是在同族子弟竞赛搏技时,我经常能击败族中的好手,临阵时,我不轻易出剑,总是抱剑静守,我的精神不是放在自己的剑上,而放在对方的剑上,静观其变化,闪避其锋锐。然后在对方劲力衰竭,势力用尽之际,任意一挥,都可以致果克敌,因为有了这种经验。所以那天我并不慌,持弓以待,等到对方凌空气击,举剑而未发之际,一箭射出,时间拿捏得极准……”
小红钦佩地道:“爷虽然不精武事,却已能深体剑道之精华,人练剑一生,无非就是在抓住这一点时机,如何攻敌之所虚。”
李益笑道:“我觉得那是浪费时间,要去找对方的虚处太费事了,只要保持一个距离,让对方来主动攻击我,其虚处自现。”
他拿起茶壶,把面前的茶杯倒满,倒到后来。他很小心,使茶水高出杯面一点点而不溢出,然后放下茶壶笑道:“这是最盈实的时候,但是不能动,只要稍微一动,里面的水就会溢出来,也就是它虚的时候,所以虚实之道,乃在动静之间耳,正因为有了这个经验,第二次在汾阳王府诛杀鱼朝恩。我还是敢毅然任之,技击最精者是黄衫客与贾仙儿,他们两人合手联系,略优于鱼朝恩,但是尚不足以诛之,可是鱼朝恩却是死在武功最差的贾飞之手,我要贾飞持巨网守在厅门外,鱼朝恩出来时,迎头一网撒下去,牢牢地把他罩住了!”
小红敬服地道:“爷持此一念,天下高手都不足为敌矣,那里还用得着妾身保护呢?”
李益道:“我不怕高手,却怕庸手,我这套办法对付高手有效,遇上个莽汉就完全没用了。”
小红道:“怎么会呢,庸手一定会暴露更多的缺点,爷也有更多的机会趁其虚而击之。”
“是的,但是有一点你没注意,技高者必傲,都是独来独往,不屑与人联手合击。专心对付一个人,我可以找到虚处,但莽汉则不然,他们知道自己不行,两三个人一哄而上,顾了东,顾不了西,那时就需要你这种学过武功的人去对付了。”
小红道:“爷此去会遇上危险吗?”
李益道:“很可能,因为那些地区都是经过战乱的穷乡僻壤,民风骠悍而贫者众,我此去虽是监督工程;但不像别的官儿要克得紧紧的,每一个钱都要切切实实地花掉,有时还得往外贴私囊。一般不明内情的人,不知道我带了多少钱去,难免有几个会生盗心。所以我不得不小心一点。”
小红不禁忧形于色道:“妾身虽略谙技击,但能力有限,爷若全指望着妾身,那就太危险了!”
“我也不会全指望着你,我自己也还会几手,何况当地官府也会派军卒护卫,怕的是突如其来。措手不及,因此才要一个耳目灵敏的人在身边,万一遇警,只要能支持一会儿,或是能奋战突围去召唤援手就行了。”
“妾身本来还以为是防备一二小毛贼,所以才满口答应了下来,假如有这种危险性,妾身就职责太重了,爷你还是多加谨慎,黄衫客,贾仙儿交游满天下,每个地方的江湖豪杰都跟他们有交情,你不妨找几个有点名气的江湖人,以你跟黄衫客交情,请他们帮忙是应该没问题的。”
李益道:“不行,如果我准备用这个方法,就无须你随行了,今后我必须断绝江湖上的交往。”
“为什么?他们对爷很尊敬的。”
李益叹了口气:“你不知道,就为了这个,差点丢了我的脑袋,要不是我自己把持得好,早就被他们陷于万劫不复之境了!”
“这……是怎么说呢?”
于是李益说出了卢方的背义,在李益的潜意识中,本就深藏着一股怨忿,所以只要遇见一个可以谈话的对象,他总是自然而然地要抖出来。
“这位老大人也真是的,怎么如此的昏庸胡涂呢,为了自己的前程,连女婿都可以陷害了!”
李益愤然地道:“所以我对闰英今天的谈话无法忍受,上次她要我接受他们的安排是为了她的父亲,现在又要牺牲你去满足她的父亲。好像只有她一个人有父母,别的人都是该死的!”
“爷!我想卢小姐不会这样的。也许她没有认清其中的利害,根本不知道会危及到您的生命。”
“不!她认得很清,她知道我死不了,尽管朝廷对江湖游侠怀有我懔之心。但也不会贸然采取行动,只是会疏远我,把我安在一个既不当事,又无发展的闲位子上,让我一辈子碌碌以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