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第14/22页)

卢方不禁一怔道:“你那来的一百万呢?”

李益将头一昂道:“请大人放心,是甥儿自己赚的。”

“赚的?十郎!你的缺是刚刚放的,虽然报了到,还没正式到任视事,怎会有收益呢?”

李益道:“纵有所入,也不可能有百万之数,甥儿在启蒙之日,就曾立誓要做个好官!”

卢方只有乾笑一声道:“对极!对极!为官之道,应心在君国。志在济民,可是……你是如何赚得这些钱的呢?”

李益傲然笑道:“甥儿在归省的途中,有许多应酬,多半是贺我新就任的朋友,他们致送的程仪倒也情不可却,而且也不容推却,因为他们都在江湖上着有声名的人物,甥儿自不能不顾及他们的颜面,好在甥儿尚未到任,也不属甥儿辖冶之下,受下了也不算是受赃;另外一部份则是沿途的士绅,慕名而访,求个一宇一扇的,赘见时送的礼也不少。”

卢方道:“当然!我不怀疑你的操守,只是一趟归省,就能置下百万家财,倒是不易见的事。”

李益以更骄傲的神色道:“甥儿是名士,本朝的名士还是很受尊敬的,因为这份名衔的获得较之科场功名尤难。”

卢方世故地笑一笑,然后才凝重地道:“十郎,不是我要浇你的冷水,名士只是一批失意于功名的文人罢了。”

李益也笑道:“姨丈,甥儿知道你要说什么。只是你对名士的认识还不够,名士有真有假,假名士是靠着互相捧抬,跻身斯文而沽名钓利,这些人不学无术,固可鱼目混珠于一时,但终久是会被人所弃的。是真名士自风流;或以诗传,或以文胜,或以技名,必定要有真才实学而造就超人者,才站得住脚,名士之风,始于两汉,而大成于魏晋,这数百年来,也不过才几人而已,如竹林之七贤,建安之七子,始得以名传,至若晋初兰亭雅集修禊之聚,无一不是为世所重之士。”

背书引典,卢公是不如李益的,他只有叹了口气道:“十郎!我不知道前人的典故,但名士中我知道有一个今人李白,太白风流,又是怎么个结局呢?”

李益笑道:“名士有幸与不幸,运通造化,半由天生,半由己成,青莲居士若不是靠着这名士身份,跻身于斯文之列,就不会得到贺知章的赏识而推荐,至于他后来的遭遇,得罪了权贵,是自己的器量太窄,在得意时忍不住想凌辱高力士杨国忠所致,但也多亏这名士的身份救了他,如果他不是天下知名之士,恐怕早就被权贵所陷,任意加个罪名就能把他给杀了,因此他仗名士以显,得名士以保头颅,当名士有什么不好!”

“诸葛亮高卧隆中,假如只想做个林泉之间的隐士,又怎能为世所知,正因为他参加名士之聚,他的才具始能为世所知,而得到刘先主三顾之请,所以名士与隐士不同,名士本就不是清高之士,祗是为名所驱役的一些才能之士,姨丈可能看不起名士,认为在长安俯拾即是,各大府第中都豢了一大批帮闲的名士,甥儿不否认这句话,但名士的流品也有高低,那些人没有立致百万的本事。”

卢方叹了口气道:“十郎!无怪有人说你辩才如泻,口舌之利,无人能匹,我算是领教了,我还没说几句话,你却把我还没有说的话都驳倒了。”

李益这才有点歉然地道:“姨丈,请恕甥儿放肆,甥儿并不是在你面前卖弄口舌,而是向你解释长安之名士不可轻视,甥儿志不在以名士为终,也看不起这些人,因为此辈中不乏有才无品之辈,但是这些人却有左右清议之力,他们本着魏晋清谈之遗风,很有力量,谁都惹不起他们,大人想必也听过甥儿初到长安后不久,就因为霍王太妃排侧之事,甥儿为了不平而与霍王府颉颃的事情吧,甥儿之所以敢不避权贵,且就是为了有那一大批名士为后盾。”

他觉得这是个机会,正好把霍小玉提出来,因为这是一件无法避免隐瞒,必须提到的问题。

卢方果然道:“听到了一些,而且听说你现在还是跟那个女孩子在一起!”

李益道:“是的!霍氏小玉孤苦无依,以身相托,甥儿义不容辞!”

卢方道:“将来是如何了断呢?”

李益道:“霍女但求身有所依,此外一无所求,因此这根本不是个问题。”

卢方沉吟片刻道:“你跟英儿谈过没有?”

“谈过了,就是那位希厚兄提出来的,他为了打击甥儿,才故意提起这个问题,却没有想到自己挨了一个钉子。”

卢方笑了道:“十郎!这些地方我简直佩服你了,我那个女儿我很了解,她似乎没有多大容人之量,居然会对这件事毫不在乎,连她都不在乎,我还多管什么闲事呢?不过我只有一个要求,你必须在迎取英儿一年后再把人接过去!未娶室先立妾似乎是本末倒置了,让人还以为我卢某的女儿是嫁不出去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