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萨迪与将军 第十九章(第7/11页)

等我走回酒吧时,沃尔特·克朗凯特正在展示U-2拍到的苏联在建的导弹基地照片。他说,很多国会议员都在敦促肯尼迪立即发动轰炸行动或者全面侵袭。美国导弹基地和战略空军在历史上第一次进入戒备状态。

“美国B-52轰炸机即将飞临苏联领土附近盘旋,”克朗凯特用他那低沉而怪异的声音说道。“而且——对我们这些人来说这很明显,我们在过去七年里经历着日益恐怖的冷战——犯错误的机会,犯可能带来灾难性后果的错误的机会,随着每一次事态的升级——”

别等了!、”站在桌球台旁边的一个男人喊道,“现在就把这些共产主义鸟人的屎炸出来!”

对于这种嗜杀的情绪,人群里出现了反对的呼声,但仍淹没在一阵热烈的掌声中。我离开常春藤小屋,漫步朝尼利街走去。一到那里,我跳进森利纳,朝约迪开去。

8

汽车广播现在又正常工作了,但是,当我开着头灯在77号公路上疾驰时,广播里除了大堆厄运之外没有别的内容。连DJ都得了核流感,说起“上帝保佑美国”和“做好一切准备”之类的话。当KLIFE的流行音乐播音员播放强尼·霍顿哀怨的《共和国战歌》时,我关掉了收音机。光景太像9·11事件发生后的那天。

我把油门踩到底,尽管森利纳的发动机磨损越来越严重,发动机温度刻度盘上的指针不断偏向“H”。路上空无一人。我转进萨迪的车道时,23日凌晨十二点半刚过。她的黄色大众甲壳虫停在关闭的车库门前,楼下的灯还亮着。我按下门铃,却没有人来开门。我转到后面去敲厨房的门,仍然没有反应。我感觉越来越不对劲。

她在后面台阶下藏了一把备用钥匙。我找出来,开门进去。一股确凿的威士忌味扑面袭来,还有陈腐的香烟气味。

“萨迪?”

没人应答。我穿过厨房走进客厅。沙发前面茶几上的烟灰缸里已经装得满满当当,液体浸到摊开的《生活》杂志和《瞭望》杂志里。我用手指蘸了下,凑到鼻子边。苏格兰威士忌。妈的。

“萨迪?”

现在我能闻到一股别的气味,我记忆犹新的克里斯蒂酗酒时的气味:刺鼻的呕吐气味。

我穿过客厅另一端的小厅。两扇门正对着,一扇通向她的卧室,另一扇通向书房。门都紧闭着,但是小厅尽头浴室的门开着。刺眼的灯光照亮了抽水马桶外圈上散落的呕吐物。粉色的地砖和浴缸边上还有更多。水槽上的肥皂盒边放着一瓶药丸。瓶盖不见了。我冲进卧室。

她身体呈十字躺在乱七八糟的床单上,穿着衬裙和一只麂皮软拖鞋。另一只掉在了地上。她皮肤蜡黄,看上去没有呼吸。胸口整整四秒钟没有起伏,然后突然呼吸了一口。床头柜上放着的烟灰缸里也已经满满当当。一盒皱巴巴的云斯顿香烟,一端被一支残断的香烟熏黑了,躺在空酒瓶口上。烟灰缸旁边是喝了一半的杯子和一瓶格伦利物威士忌。威士忌喝得不多——感谢上帝的小恩惠——但我真正担心的不是威士忌,而是药丸。床头柜上还放着一只棕色的马尼拉纸信封,从里面露出来的好像是照片,但是我无暇顾及。

此刻无暇顾及。

我用胳膊抱住她,想让她坐起来。衬裙是丝质的,从我的手中滑落了。她又倒回床上,艰难地呼吸了一口。她的头发从一只闭上的眼睛上垂落。

“萨迪,醒醒!”

没有反应。我抓住她的肩膀,把她拉向床头。

床头嘭的一声,颤抖了一下。

“别管我。”声音模糊而虚弱,但是总比没有好。

“醒醒,萨迪!你快醒醒!”

我开始轻拍她的脸颊。她的眼睛仍然闭着,但是抬起手来,试图——无力地——赶我走。

“醒醒!醒醒,该死!”

她睁开眼睛,没有认出我是谁,又闭上眼睛。

但是,她的呼吸更趋正常。现在她坐了起来,可怕的喘息消失了。

我回到浴室,把她的牙刷从粉色的塑料杯中倒出来,打开水龙头。装满杯子的间隙,我看了一眼药瓶的标签。耐波他。还剩下十粒或者十二粒胶囊,所以,不是企图自杀。至少,企图不明显。

我把胶囊倒进马桶,然后跑回卧室。她从坐着的姿势往下溜,头和下巴往前倾,贴着胸骨。呼吸又变得刺耳起来。

我把水杯放在床头柜上,看到信封里露出的一张照片时,怔了一下。可能是一个女人——剩下的头发很长——但是很难确定。脸本来所在的地方,现在只剩一些肉,下巴处还有个洞。小洞似乎在嘶喊。

我把萨迪拉起来,抓起一把她的头发,把她的头扶正。她呻吟着,似乎在说“别,好痛”。

然后把杯子里的水泼在她脸上。她惊了一下,睁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