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战争与和平(第5/10页)

这个任务并不容易,因为所有的谈判都必须在希特勒毫不知情的前提下进行。同时,卡尔滕布鲁纳是一个忠实的纳粹分子,他不喜欢也不信任施伦堡,这一点也是个障碍。卡尔滕布鲁纳不断地敦促希姆莱,不要过度卷入可能会让希特勒不高兴或者产生更坏结果的计划。这些警告因卡尔滕布鲁纳那令人敬畏的外表而显得更有分量。卡尔滕布鲁纳身材魁梧,足有六英尺七英寸高。他的前额宽大而平坦,一双褐色的小眼睛目光非常锐利。他的下巴又细又长,一道马刀留下的伤痕横在他苍白的脸颊上,划过他宽厚的肩膀以及类人猿一般晃晃荡荡的胳膊。卡尔滕布鲁纳于1903年出生在希特勒的出生地附近,家里是生产农具的。他的父亲打破传统,做了一名律师,而儿子也步其后尘。二十九岁那年,他参加了奥地利的纳粹党,其后通过刻苦努力和坚持不懈,一步步获得了如今的职位,但表现却中规中矩,庸庸碌碌。

他的上司希姆莱起初反对屠杀犹太人,后来又对克尔斯滕承认:“种族灭绝不是德国人的特征。”党卫军全国领袖厌恶暴力——虽然他曾因同性恋行为而下令处死自己的一个侄子——第一次目睹处决人的经过时,他恶心得吐了。仅仅是因为对希特勒的所作所为近乎迷信,再加上对元首深深的畏惧,他才留了下来,冷酷地看着最后一个受害者倒下去。在对国防军军官的一次演讲中,他曾在笔记上用他细长的字体写道:“处决所有潜在的抵抗组织的领导人,这很残酷,然而非常必要……我们必须冷酷无情,对上帝负责。”

这个偶尔可笑,但始终痛苦的男人天生神经质。他最终接受了将暴力作为自己的生活方式,成了世界上最大的刽子手。1943年,他对一群党卫军将军说:

在我们自己人中间,可以非常坦白地提及这一点——但是我们永远不会公开谈论它……我是说消灭犹太人,灭绝犹太种族……你们中的大多数都应该知道,当一百具、五百具,或者是一千具尸体肩并肩地躺在那里,这意味着什么。要坚持到底,同时(除了那些由于人类的软弱所引起的例外),还要继续做个正派的家伙,这就是使我们如此冷酷的原因。这光荣的一页从未被写入我们的历史,永远都不会。

一年之后,他在波兹南坦率地对军官们谈起了灭绝犹太人所面临的困难。

我们被迫做出无情的决定,一定要使这个民族在地球上消失。组织这项工作是我们迄今为止最为困难的任务。然而,我们必须去解决它,并且将其进行到底。而且,先生们,我希望我可以这样说,我们的领袖们和他们的部下不会因此在思想上和灵魂上受到任何损害。这种危险性是非常大的,因为在进退两难的境地中只有一条狭窄的通路。他们要么成为无情的暴徒,从今以后再不能珍惜人生;要么变得心肠软弱,遭受神经崩溃的痛苦……这就是此刻关于犹太问题我想说的全部。现在你们全都知道了,最好保守这个秘密。也许以后,很久很久以后,我们可以考虑是否可以将这些多告诉德国人民一点。但是我认为最好不要!我们在场的这些人已经担起了责任,行动上和思想上的责任,我认为我们最好将这个秘密带进坟墓。

话虽如此,但希姆莱本人还是被自己被迫犯下的残忍罪行折磨着。他对克尔斯滕说:“必须踏着死尸才能创造新生活,这是一个大祸根。美国人不也无情地灭绝了印第安人吗?然而,我们必须创造新生活,我们必须净化这片土地,否则它永远都不会结出果实。这将是我必须挑起的重担。”

事实上,大屠杀的担子越来越重,他的胃痉挛也越发严重了。这让他更加易受唯一能为他减轻病痛之人的影响——这就是克尔斯滕。如今,在施伦堡的帮助下,克尔斯滕正在利用这一权力引诱希姆莱拯救那些还未被他杀害的犹太人。希姆莱是一个天生的追随者,如今却被迫自作主张;他是一个真正的信徒,一个忠实的弟子,如今却被唆使背叛他的领袖;他是一个纯粹的胆小鬼,如今却在别人的鼓励下满口豪言壮语。而与此同时,他也一直在考虑这一行动可能会产生的可怕后果,并且在纤弱迷人的施伦堡和身材魁梧的卡尔滕布鲁纳之间犹豫不决,一直处于一种优柔寡断的状态之中。最近,施伦堡在这场斗争中占了上风,说服了希姆莱秘密会见瑞士前总统尚-马里·姆希。姆希许诺,每释放一个犹太人,他便会付一笔瑞士法郎作为奖金,并且尝试着去减弱自由世界对德国的愤慨。希姆莱欣然同意每隔两周便遣送一千二百名犹太俘虏去瑞士。

彼得·克莱斯特博士,里宾特洛甫的下属之一,也开始尝试和世界犹太人大会进行谈判。他已经会见过这个组织的重要代表之一,吉勒尔·施托希。在斯德哥尔摩酒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施托希提议,双方应协商从不同的集中营共释放约四千三百名犹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