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战争与和平(第3/10页)

深夜时分,温克奉命立即前往柏林,向希特勒简要报告他的进展。筋疲力尽的温克离开帝国总理府时,天已破晓。温克急于回去督战,第三装甲集团军将于两个半小时后开始行动。他告诉司机赫曼·多恩把车开往什切青。他已有三个晚上没睡了。当多恩把大宝马停在路边时,他正在打瞌睡。“将军,”多恩说,“我困得不行了。”

“我们必须回前线。”温克说着接过了方向盘。他们沿着黑暗的山路以每小时六十英里的速度疾驰着。温克把一根没点着的烟放进嘴里,咀嚼着烟草以保持清醒。然而,一个小时之后,他睡着了。他们撞上了一座铁路桥的桥墩。多恩和一位睡在后座的少校被撞击甩出了车外,滚到了铁路路堤上,而温克却被卡在方向盘后面,不省人事。悬在桥上的汽车突然着起了大火。后座上几挺上了子弹的自动冲锋枪开始爆炸。枪声惊醒了昏迷的多恩。尽管身受重伤,他还是奋力爬上了路堤,打碎窗玻璃,把温克拉了出来。这时,温克的衣服已经燃起了火苗。多恩扯掉上司的大衣,推着他在地上滚来滚去,好把火灭掉。

醒来时,温克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手术台上。他的颅骨骨折,五根肋骨断裂,还有多处挫伤。没有了温克,德军绝望的反攻便毫无成功的可能了。

2

本应从南部揳入朱可夫左翼的另半边钳子,甚至根本就没有动起来。负责这半边的德国人,竭尽全力地避免了进攻俄国人。红军的一支部队最近占领了德累斯顿以东八十空英里的博莱斯瓦维茨城。入城的队伍五彩缤纷,充满了异国情调。在溅满油渍的“斯大林”式和T-34坦克顶上,满身油腻的坦克手坐在色调浓重的毯子上面,边喝边唱。后面跟着一队重炮,炮手们跨在绣花的垫子上,演奏着德国的口琴和手风琴。再后面是挂着水晶灯的老式四轮马车,里面坐满了全副武装的年轻军官,他们头顶大礼帽,手拿雨伞,带着醉汉的威严用小型望远镜观望着步兵部队。另一辆四轮马车卷起了顶篷,里面的士兵一边大笑一边痛饮。

俄国上尉米哈伊尔·科里阿科夫是一名身材矮胖的空军随军记者。因为到一座乡村天主教堂去参加安魂弥撒,他被降级进了步兵部队。此刻,他正失望地看着眼前这幅狂热混乱的场景。维持秩序的监督哨对经过的醉汉们视而不见,而乘坐美国吉普快速驶过的官员们显然也无暇关注这一切。他只看见一位高级军官试图阻止这场流动的狂欢,那是一名上校——而其本人也已经喝醉了。

在博莱斯瓦维茨,科里阿科夫参观了一个小广场,想对库图佐夫将军的墓碑致敬。这位俄国英雄是在追击拿破仑的途中牺牲在这里的。大理石墓碑上刻着德文的颂词:

库图佐夫-斯摩棱斯克公爵率领得胜的俄国军队追至此处。他从压迫中解放了欧洲,并从奴隶制中解放了欧洲人民。在这里,死亡结束了他光荣的日子。关于他的记忆将会永存。

他悲伤地想着,俄国人的变化多大啊!他想起了最近和一个波兰铁匠的对话。“为什么这个世界上要有战争呢?”波兰人问道,“六年来,战争从德国开始,一直打到了这里,然后打到俄国,打到了俄国的心脏,直到伏尔加河。然后又打回去,又打到这里。现在,又要打到德国的心脏了,打到柏林和德累斯顿。为什么?俄国的一半土地都被烧光了;而德国现在又燃起了大火,并且会一直烧下去,直到烧得精光。”

科里阿科夫认为,答案很简单:德国人焚烧了俄国,以令人不敢置信的残暴杀戮了几百万妇女、儿童和老人。而现在俄国人正在响应伊里亚·爱伦堡(2)的号召:“以两只眼还一只眼”“以一池血还一滴血”,加倍地报复德国人。

就连斯大林也已经对这种残暴行为感到不安了。他声称:“希特勒们来了又走,但德国人民要继续生存。”2月9日的《红星报》社论反映了他的疑虑。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是一句老话。但是不能依其字面意义行事。虽然德国人在我们的国家奸淫劫掠,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也要做出同样的事情。过去和将来都不能这样。我们的战士不会允许任何这样的事情发生——不是因为可怜我们的敌人,而是出于他们个人的尊严——他们明白,每一次破坏军纪,都只会削弱获胜的红军……

这一告诫既切实可行又合乎道德准则。

我们的复仇不能盲目。我们的愤怒不能毫无理性。在盲目的盛怒之下,人会摧毁被征服的敌国领土上的某座工厂——某座对我们有价值的工厂。而这样一种态度只会被敌人利用。

3

在三次空袭德累斯顿的四天后,这座城市的某些地方还在冒着烟。数千名救援人员,包括英国战俘,仍在挖着幸存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