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钱作为一种武器系统(第9/12页)

驱车进城的路上,我看见两个穿棒球服的孩子在路旁的垃圾堆里穿行。一个穿灰色球服,另一个穿蓝色的。穿蓝色的那个把裤腿剪了,成了短裤。

“停车。”我说。没人搭理我,我也没再坚持。

对比周边环境的污秽破败,阿布·巴克尔住处的奢华着实令我大吃一惊。那是一片巨大的产业,拥有五座独立建筑,以及我在伊拉克见过的除美领馆以外唯一真正的草坪。美领馆那块草坪是大使本人下令铺设的,它的存在依赖于科威特进口的土壤、武装车队运送的草坪用品、对鸟群不遗余力的驱赶以及对自然规律的随性蔑视,大概花费了纳税人两百至五百万美元。至于阿布·巴克尔花了多少钱,我不清楚。仅从他兼任的职务数量上判断,美国纳税人的钱多半也注入了他的草坪。

我们到达他家时,美军士兵、伊拉克警察和伊拉克陆军联合在外围设置了警戒线。一名穿制服的伊拉克警官正在仔细查看车道上的一辆黑色雷克萨斯。我们走进屋内,由人领着穿过一间间满是红木家具和水晶花瓶的房间,还能不时见到连着Xbox[32]的平板电视。向导把我们带到一间餐厅,阿布·巴克尔就在那里等着。我们寒暄落座,他命手下人为我、教授、护卫队长、警队队长和几名伊拉克军方人员端上羊肉米饭。他们端上来一大盘堆成小山的黏糊糊的羊肉,旁边是同样可观的一盘米饭。没有刀叉。一个伊拉克陆军的家伙以为我不知如何下手,便用胳膊肘撞了我一下,笑着用右手抓起一把羊肉,油脂从他指间渗出来。然后他把羊肉拍在那堆米饭上,用手搅和了半天,形成一小个羊肉饭团。最后他将饭团捡起来,放在我的盘子里。

“谢谢!”我说。

他笑吟吟地望着我。阿布·巴克尔也望着我。他看上去被逗乐了,而教授已然笑出了声。我抓起饭团吃起来。抛开卫生问题不谈,味道还真不赖。

吃着羊肉,我们切入了正题。阿布·巴克尔是个风趣的胖子,他声称自己体内嵌了三颗子弹。医生说取出的风险比留着更大,但他说:“每晚我都感到它们在向我的心脏蠕动。”

据教授说,三年前一支什叶派敢死队试图绑架阿布·巴克尔。当他们拖着他往车走的时候,他注意到一个歹徒的皮带上插着手枪。他拔出那支枪,打死两个歹徒,自己也挨了两枪,所幸不是致命伤。剩下的一个歹徒被他的手下制服。如果你想知道那个家伙的下场,你完全可以去这个地区随便一间小卖部买盘虐囚录影带。我可没这个兴致。

接下来是关于地区“纳里亚”[33]和省“卡达阿”的冗长谈判。阿布·巴克尔宣称直接把钱给他会简单很多。我坚持说他们需要学会自己管理资金。大约一小时后,我们谈起了那些寡妇们。

“是的,”教授说,“他可以找来你要的寡妇。乌梅尔酋长会处理的。”

乌梅尔酋长在当地的地位要低得多。他的门前没有雷克萨斯。他不过是某个纳里亚的成员。

“如果你提供蜂箱和培训的话,寡妇们愿意养蜂,”教授说,“但你还需要负担她们参加培训的来回出租车费,因为这个地区十分危险。”

“出租车的开销不到他索要金额的十分之一,”我说,“告诉他,算是帮我个人一个忙。”

教授和阿布·巴克尔讨论起来。我能肯定阿布·巴克尔懂英语。他似乎总明白我在说什么,有时教授还没翻译完他就打断他,但阿布·巴克尔从未表明这一点。

最终教授看着我说:“还会有他预期之外的开销,那会把事情复杂化。”他顿了顿,补充道,“正如他们所说的,一张地毯永远不会被完全售出。”

“告诉他,”我说,“这次我们需要真正的寡妇。上次的妇女农业会议上,辛迪说她觉得她们只是已婚妇女。”

教授点点头,与酋长又沟通了几句。

“没问题,”他说,“伊拉克缺很多东西,就是不缺寡妇。”

见过阿布·巴克尔后不久,棒球棒和手套运到了。

“这些也交给我处理吧。”齐马少校说。

“别把球棒像球服一样随便给出去。”我说。

“绝不会!”他说。

“每次我到安全区以外,”我说,“都能看见不同的孩子穿着棒球服,但我从没见过一场棒球比赛。”

“当然没有,”齐马少校说,“他们还没有球棒。”

“我不想见到美国援助的装备出现在哪段虐囚视频里。”我说。

“太晚了,”齐马少校说,“而且,如果说我从伊拉克民政事务里学到了一件事,那就是文化是很难改变的。”

“你什么意思?”我说。

“现在,”他说,“什叶派喜欢用钻子杀人,而逊尼派喜欢砍头。我不认为球棒能带来任何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