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奇言妙语(第7/22页)
此时的嵇康,通过啸聚竹林而名声更大。
玉山将崩的奇伟容貌、卓尔不群的性格和突出的思想才华,每个站在嵇康面前的人,都会感到压力的。现在,他跟司马家不合作的态度已经非常明显了,并在《与山巨源绝交书》中借“非汤武而薄周孔,越名教而任自然”直取司马家施政的理论基础。大家都为他捏把汗。司马昭,已经确实向手下的幕僚打听嵇康了。
在这种背景下,钟会要再次拜访嵇康。
在讲两个人的相遇之前,先说一下多年前钟会投掷到嵇康院子里的《四本论》。
何谓《四本论》?所谓“四本”指的是当时对人的“才性”问题的四种看法:一、“才”和“性”是一回事,即“才性同”;二、“才”和“性”不是一回事,即“才性异”;三、“才”和“性”不是一回事,但有关联,即“才性合”;四、“才”和“性”一点关系也没有,即“才性离”。
“才”和“性”的关系,在魏晋时期被认为是个难题,很多名士都在讨论这个问题。
到东晋,清谈名士如殷浩,面对《四本论》往往也是一筹莫展,如碰到“汤池铁城,无可攻之势”。殷仲堪被认为精通玄理,“莫不研究”,但殷本人也曾叹息道:“如果让我解读《四本论》,那就不像你们想的那样了。”
当时,钟会收四家看法,逐一进行了点评,并阐发了自己的观点。
钟会持“才性合”的观点。
在这里,“性”可以被理解成“德”(也有人理解为天赋)。钟会认为“才”和“德”不是一回事,不过二者又有所关联。就其本人的表现来看,似乎也确实是这样:
钟会有“才”吗?
我们说:有。钟会的“德”如何?一般吧。
由此可见,德才不是一回事。但是,又有关系,所谓大德配大才,钟会有才而并非魏晋顶级人物,是德与之配的结果。在今天来看《四本论》,选择第三种看法也是比较恰当的。只是,这已经不再是以德服人的时代。
现在,钟会再次拜访嵇康。
孙盛《魏氏春秋》记载:“康寓居河内之山阳,钟会闻康名而造之。”
与当年怀揣《四本论》孤身造访嵇康有了些区别,现在钟会已是司马昭帐下炙手可热的人物了。
此行钟会“乘肥衣轻,宾从如云”,可谓浩浩荡荡。余嘉锡先生在《世说新语笺疏》中认为:山阳即今日河南修武县,离洛阳不近,钟会以贵公子居京师,宾从如云,未必走数百里,远至山阳访康。又,《向秀别传》称:“(向秀)常与(嵇)康偶锻于洛邑,与吕安灌园于山阳。”也就是说,在洛阳郊区,嵇康还有一处别墅。因此,余先生认为本条事件发生在洛阳郊外,而不是在山阳县,这也符合“宾从如云”随钟会造访的情景。
其实,以山阳离洛阳远而疑之值得商榷。
当时河内郡山阳县风景秀丽,是洛阳权贵的度假避暑胜地,很多人都在那里建了别墅。钟会往山阳度假并拜访嵇康也不是没有可能。
不管是在洛阳郊区,还是在山阳县,总之钟会又一次来了。
嵇康正跟向秀在家门口的大树下忙活着。忙什么呢?打铁。嵇康的这个爱好由来已久,小时候家贫时如此,长大出名后也不改其好。
钟会带人来后,嵇康并未停工。这时候,正在一旁拉着风箱的向秀提醒嵇康:“有人来了,前面那个像是钟会。”
嵇康仿佛没听见,依旧扬锤不辍,旁若无人。
钟会就站在光着膀子的嵇康身边,但后者仍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钟士季精有才理,先不识嵇康,钟要于时贤儁之士,俱往寻康。康方大树下锻,向子期为佐鼓排。康扬槌不辍,傍若无人,移时不交一言。钟起去,康曰:‘何所闻而来?何所见而去?’钟曰:‘闻所闻而来,见所见而去。’”
半晌过后,钟会终于忍不住了,转身要离去。这时候,嵇康才从背后问了一句:“何所闻而来?何所见而去?”你听到什么而来,又看到什么而去?
钟会没回头,他的回答是:“闻所闻而来,见所见而去!”我听到所听到的而来,看到所看到的而去!
钟会既为嵇康所轻,深以为恨。
大树下的这次遭遇似乎为嵇康之死埋下了伏笔。
后来,嵇康因事受牵连下狱,钟会趁机在司马昭面前说了些关键的话,让一度犹豫不决的司马昭最终下了斩杀嵇康的决心。
钟会离开嵇宅,他决定建立更大的功名。他的目标是蜀国。
此时,诸葛亮已死,蜀国军队在姜维的率领下,频频进犯魏国。
司马昭想反攻蜀国,但包括贾充在内的幕僚和大臣们都认为不可取,而只有钟会支持司马昭的攻蜀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