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河船中的秀女(第34/44页)

联军“阅兵”散漫而混乱的另一个原因是:联军最高统帅至今还没有到达北京。联军的最高统帅是德国陆军元帅瓦德西。

瓦德西,一个68岁高龄的老式普鲁士职业军人,以他1900年的中华帝国之行而被记入史册。他的军事生涯发迹于普法战争,1872年任第10军团参谋长,1881年任陆军总监,晋升中将。1888年任总参谋长。当中华帝国的义和团农民在山东半岛奋起反抗德国传教士的时候,他正在柏林参加为他举办的晋升德国元帅的庆典。就在这个仪式结束的时候,他接到了德皇的命令:立即率军开赴中华帝国。8月19日,也就是向北京进攻的联军攻破北京城墙的第四天,联军的官兵正忙着在北京的大街小巷里烧杀抢掠,大清国政府跟随着皇帝和太后已经逃得没了踪影的时候,瓦德西在德国的码头上接受了德皇亲自为他主持的出征仪式。德皇亲自为远征军送行的举动感动了这位年迈的元帅,因此在德皇讲话的时候他一直站得笔直。德皇那时并不知道联军已经占领了北京,他认为北京的所有外国人,包括德国人,已经全部被中国人吊死了,因而皇帝的讲话情绪激动到简直说不下去了的地步。在建议为死去的德国公使克林德脱帽默哀之后,他对瓦德西说:“当你遇到敌人的时候,你一定要打败他!决不给予赦免!决不收容战俘!”最后,德皇向全体德国官兵喊道:“德国人的声威要靠你们在中国流传千年!”(《远东国际关系史》,第46页。)这个时候,有人向皇帝报告了“联军占领北京”的消息。“皇帝大失所望,”瓦德西回忆说,“他本来指望我带领联军去获得占领北京的荣誉的。”(《瓦德西拳乱笔记》。转引自《流放紫禁城》,张建伟著,作家出版社1999年12月版,第307页。)

失望的德国皇帝依旧发出了远征启程的命令。他这时对瓦德西说的是:“最大限度地要求在东亚发展我们的商业,最大限度地要求中国方面赔偿。”关于德皇要求中国方面给予“最大限度”的赔偿的原因,瓦德西自己是理解的:“皇上急需此款,以制造战舰。”

瓦德西和他率领的由11艘巡洋舰和4艘补给舰组成的庞大舰队和2万名官兵确实来晚了。舰队在海上全速航行了一个月零一个星期之后,憔悴不堪的瓦德西才看见中国的海岸。德军在天津停留了20天,10月17日,瓦德西率领的部队到达北京。

在北京的联军为这位德国元帅举行了“隆重的入城仪式”。连瓦德西自己都看出来了,仪式“规模盛大但情绪冷淡。”联军们对这个没有参加战斗却当上自己总司令的德国老头不感兴趣,甚至普遍抱有一种敌意。更让联军的官兵们议论纷纷的是,这个德国老头给自己选择的住宿和办公地点竟然是原来帝国皇太后慈禧的寝宫:中南海銮仪殿。

“任何人不准独立染指紫禁城”,这是时刻梦想对帝国皇宫实施抢掠但始终怕他人先下手的联军们的一个“约定”。

于是,瓦德西对他驻进了銮仪殿是这样解释的:“此举是为了表示对大清帝国及其臣民的蔑视。”

无法实现皇帝连俘虏都不宽大的“伟大报复”的德国元帅瓦德西,只有用睡在中华帝国皇太后的床上来聊以自慰了。当瓦德西怀着对銮仪殿及整个中华帝国的奇妙想像把他的行李搬进中南海的时候,里面的情形大大地出乎了他的预料:銮仪殿已经根本不能居住。

帝国皇家的“三海”内一片狼藉。联军官兵已经“集体染指”了这座皇家御苑,并私自在这片禁地里划分了各自的“管理区”。在这些就地分赃出的“管理区”内,所有帝国的皇家珍宝荡然无存。尽管如此,为了“公平”,每天夜晚联军官兵都以“参观”为名进入其他军队的“管理区”,宫墙之间的所有的门都已被联军砸开。“夜幕降临的时候,军官们便纷纷出动,或越墙而入,或钻洞而入,黑暗中都不带火,擦肩而过,互不相干。将各类珍宝拿尽后,又搬运大件之物,或以大衣包之,或以布袋装之,悄悄运回各自的驻地。”这就是被西方报纸称之为“比抢掠更无耻的行为”。1900年在中南海被盗走的珍宝中,有一副举世闻名的古典画作,即唐代画家韩滉的《五牛图卷》,此画之所以能够现在珍藏在故宫博物院,是因为它被盗走近半个世纪后,中国政府花费巨资从海外购回了它。

堆积成山的破碎物品使銮仪殿成了个垃圾场。瓦德西命令派人打扫。90个人整整打扫了10天还没清理干净,最后只好把剩下的垃圾全部堆放在一间偏殿里,瓦德西才得以迫不及待地搬进去。搬进銮仪殿的瓦德西随便四下里扫了一眼,便发现了他惊讶不已的“一堆东西”,那是数十个精致的小摆钟,“钟面上的五色宝石乃稀世珍宝”。瓦德西把这些钟拣了出来,“并报告德皇”,说要为皇帝“妥为保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