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谁主沉浮(第17/23页)

刘文辉除邓,还来自于他的一个现实需要。

在前期的二刘之战中,由于刘湘夺走了包括自贡在内的大片地盘,导致刘文辉防区缩小,收入大减,而军队仍然庞大,一时僧多粥少,军费开支变得极端困难。

要解决这个困难,继续扩充防区是最好的办法,邓锡侯的防区尽属膏腴之地,不正好拿来“进补”吗?

1933年春节刚过,刘文辉即召集军事会议,就这一话题展开讨论。

保定系将领仍然不赞成对邓锡侯动武。他们认为,邓锡侯虽为人狡猾,但对维系保定系仍起着相当大的作用。而且邓锡侯在川军中的关系网复杂,如果对邓锡侯发起攻击,不唯多树一敌,而且可能遭致诸侯们的群起围攻,太危险了。

刘文辉有一个师长,名叫冷寅东,乃保定系的中坚分子。他仗着自己与刘文辉有同学同乡兼拜把兄弟的关系,私下进言,说要解决给养困难,可以另辟蹊径,不一定要打,比如劝邓锡侯让出几县防地,再不行,还能缩减部队,减少开支。为此,他本人甚至愿意自动离职。

刘文辉越听越来气。我说邓猴子都给了你们什么好处,这样替他打掩护,你们吃的究竟是邓家的饭,还是我刘家的饭?

怒不可遏之余,刘文辉当场撂下狠话:“这次打邓晋康(晋康是邓锡侯的字),就是一碗毒药我也要喝下去!”

将领们的力保,反而使得刘文辉除邓之心更加迫切,因为他无意中发现,邓锡侯在保定系里面竟如此得人心,不除掉能行吗?

保定系不支持,亲信嫡系支持,比如刘文辉的侄子刘元塘。这些人大多是少壮派,加之行伍出身、资历浅、学历低,全都得跟着刘文辉才能“鸡犬升天”,自然是老大说什么就是什么。

于是刘文辉撇开保定将领,召集直属旅团长单独开会,众人一致主战,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

自1933年4月起,刘文辉将部队大量调动到成都附近,开打的架势已经十分明显,邓锡侯这才察觉大事不妙。

猴子起初没想到刘文辉会打他,还以为已经风平浪静,至多推出个把“奸人”来顶杠就完了呢。

归根结底,两人的性格相差实在太大。按照邓锡侯的哲学,所谓“背信弃义”,不过是他适当运用了一点生活中的小智慧而已。朋友嘛,本来就是既可以为你两肋插刀,也可以捅你两刀,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再说了,你不是也挖过我的墙角吗,大家都是成年人,何必扭扭捏捏。

在邓锡侯眼中,刘文辉是超级强人。一个超级强人,情感世界怎么会如此脆弱?

邓锡侯百思不得其解,他能够理解的是,刘文辉的刀已经架到他脖子上了。

虽然二刘所签和约上,曾注明刘文辉不得对邓锡侯发起进攻,但那说的还是半年前的事,半年过去,时过境迁,刘湘已不可能再搅进来,邓锡侯只能自己挺着脖子挨刀。

再看看实力对比,邓锡侯一共才拥兵四万,刘文辉却有一百多个团,十二万人,且能征善战,这笔账算得猴子浑身发凉。

他一面派人谒见刘文辉,磕头作揖,请对方高抬贵手,一面与刘文辉的那些保定将领联系,呼吁“保定系不打保定系”,甚至同意将那位被指认的“奸人”予以免职。可无论是求饶还是呼吁,刘文辉决心已定,就是八匹马都拉不回来了。他准备以设宴邀请为名,将邓锡侯予以扣留,擒贼先擒王,不战而瓦解其军。

刘文辉账中,反战并同情邓锡侯的人很多,有人偷偷地跑出去告诉了邓锡侯。邓锡侯闻报,顿时七魂去了六魄,急忙以打猎为名,只带几个随从,便乘车潜出城门,逃往防区。

即便躲进了自家防区,邓锡侯仍然惊魂未定。就在他部署防守的时候,刘文辉那边又传出消息,说是已开出大价钱,要收买他的高级将领,这消息让邓锡侯心里凉了半截。

刘文辉是著名的“挖墙脚大王”,他要挖谁的墙角,鲜有不成功的,如今强弱又如此分明,不等于要未战先败了吗?

邓锡侯便把旅长以上将官召集起来开会,说既然刘文辉死不肯放过我,没办法,我还是下野吧。

讲这个话,邓锡侯是为了测试一下部下的态度:如果你们全都低着头不说话,没反应,那就只好真下野了。

让邓锡侯感到惊喜的是,将领们还都挺够意思,没一个希望他辞职的。

做邓锡侯的部下,那是真的很爽。各师旅防区内的政税收入,一个子儿都不用交到军部,邓锡侯只要求这些师旅长形式上能叫他一声长官就够了。

那他需要开支怎么办呢,成都造币厂归他控制,造币厂造硬币,总是可以赚到点钱的,猴子就靠这个养活自己。

由于邓锡侯无为而治,所属将领都不愿公开脱离他。邓锡侯曾经说过一句话为自己解嘲:“别个坐轿子的,是硬要叫抬轿子的抬起来,我这个坐轿子的,是抬轿子的硬要抬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