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第8/10页)
“我不想听你那些一钱不值的借口。不过你好像还有什么事想告诉我——我能感觉到。”
他叹了口气。“她怀孕了。”
凯瑞丝的反应又一次出乎他的意料。她的怒气仿佛霎时消退了。她的脸刚才一直因气愤而紧绷着,这会儿似乎一下子松弛下来,只剩下了悲哀。“一个孩子,”她说,“格丽塞尔达要生下你的孩子了。”
“也许不会的,”他说,“有时候……”
凯瑞丝摇了摇头。“格丽塞尔达是个健康的姑娘,吃得又好。她没有理由流产。”
“我并不想这样。”他说道,然而他自己也不敢肯定他说的是真心话。
“那你想怎么办?”她说,“那是你的孩子。即使你讨厌孩子的妈妈,你也会喜欢孩子的。”
“我得跟她结婚。”
凯瑞丝倒吸了一口凉气。“结婚!那可是一辈子的事。”
“我生下了孩子,我就得养。”
“但你要跟格丽塞尔达过一辈子!”
“我知道。”
“你没必要那样,”她果决地说道,“你想一想。伊丽莎白·克拉克的父亲也没跟她母亲结婚。”
“他是主教。”
“还有屠宰沟的莫德·罗伯茨——她有三个孩子,可谁都知道孩子的父亲是屠夫爱德华。”
“他已经结婚了,和他的妻子另外还生了四个孩子呢。”
“我是说,出了这样的事并不一定非要结婚。你该怎么样还可以怎么样。”
“不,我不能。埃尔弗里克会把我赶出来的。”
她陷入了沉思。“这么说,你已经同埃尔弗里克谈过了?”
“谈过?”梅尔辛摸了摸自己青肿的脸,“我看他简直是想杀了我。”
“那他妻子——我的姐姐呢?”
“她冲着我直嚷嚷。”
“就是说她也知道了。”
“是的。她说我必须娶格丽塞尔达。总之,她从来不想让我和你在一起。我不知道为什么。”
凯瑞丝咕哝道:“她自己想要你。”
这话梅尔辛还是第一次听说。很难想象高傲的艾丽丝会倾慕一个卑微的学徒。“我一点儿也没看出来。”
“那只是因为你从来都不看她一眼。这让她很难过。她嫁给埃尔弗里克是很不情愿的。你伤透了我姐姐的心。现在你又要伤透我的心。”
梅尔辛把眼光移开了。他根本没想到自己竟会伤别人的心。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凯瑞丝渐渐地平静了下来。梅尔辛忧郁的目光沿着河面移到了桥上。
他看到人群停止了前进。一辆满载着羊毛包的沉重的牛车陷在了桥南端的泥里,大概是一只轮子折断了。牵着尼尔的牛车无法通过,只得停住了。两辆车的周围都挤满了人,有的人还爬到了羊毛包上想看得更清楚些。罗兰伯爵也正打算离开王桥。他骑着马,和扈从们一起在镇子那端的桥上。然而就连他们也难以让镇民们让出道来。梅尔辛看见他弟弟拉尔夫骑在他那匹黑鬃黑尾的枣红马上。安东尼副院长显然是来送伯爵的。眼看着伯爵的人马冲进了人群中,竭力想清开道路却无济于事,他绞扭着双手站在那里,显得焦急万分。
梅尔辛的直觉向他发出了警报。他确信一定有什么地方出了严重差错,但他一时还不明白究竟在哪里。他更仔细地观察起桥来。星期一时,他注意到上游那边纵向连接桥桩的巨大橡木出现了裂缝。裂缝处被钉上了铁条加以固定。这件活儿没让梅尔辛干,所以他以前也没太在意。如果裂缝是在桥柱之间的正中,他会认为那只是因为木料年久腐朽了。然而,裂缝却是在靠近压力本应较小的中央桥墩的地方。
自星期一后他就没想这事——他需要想的心事实在太多了——然而这时他恍然大悟了。中央的桥墩似乎不是在支撑着这些圆木,而是在向下拽它们。这说明有什么东西破坏了桥墩的基础——一想到这点,他立刻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一定是越来越湍急的水流冲走了桥墩底部河床的泥土。
他想起孩提时代光着脚在海滩上漫步时,自己曾站在海水的边缘,让涌上来的海水漫过双脚,他注意到退却的海水会将他脚指头下的沙子吸走。这样的现象一向会令他着迷。
如果他的想法是正确的,那么底下没有任何支撑物的中央桥墩,现在就是悬吊在桥上——因而也就是悬吊在裂缝上的。埃尔弗里克钉的铁条不仅无济于事,实际上反而使问题更严重了,因为它使得桥不能缓慢地趋向于新的稳定位置。
梅尔辛猜想中央这对桥墩中的另一座——也就是桥的远端、下游那边的那座——仍然支撑在地上。水流肯定是将其大部分力量倾泻在了上游的桥墩上,而对下游桥墩的冲击就减弱了。只有一座桥墩损坏了,似乎桥的其他部分仍然接合得很紧密,足以将桥支撑起——只要不再施加额外压力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