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天国衣裳(第6/8页)

20世纪30年代,北京的外国人仍处于收藏热的痛苦之中。海伦·斯诺是一位记者,嫁给了同为报纸记者的埃德加·斯诺。海伦报道说,北京是外国人的天堂,每月仅花200美元,就可以过上皇家生活。你可以用那点儿小钱租下一个满族王府,用各种文物进行装饰,训练一大群仆人,使来访的社会名流乐不可支。周末时,可以举办午餐会,到西山租用的寺庙中寻宝,到拥有一大群骏马的跑马场骑马。如果你喜欢狗,比如一只打扮得像狮子一样的藏獒,你可以去观看犬展。或者,还可以到北京俱乐部玩玩网球双打。

1934年,哈里特·门罗再次去北京看望妹妹。她发现,北京已在许多方面发生了改变。虽然如此,宏伟的皇城城墙依然完好无损。哈利特写道:“紫禁城不再禁止人们入内,里面的御花园变成了招待我们的花园。那些宫殿对中华民国公民,以及我等闲逛之人打开了大门……总体上讲,北京的街道更干净了,几条大道扩宽,给汽车行驶留出了空间……虽然国民政府已经迁离,商务和外交事宜必须前往南京协商。各国在北京的公使馆,仍在继续举办晚宴聚会。公使馆里面的宅邸,依然整洁、富丽堂皇。”

除了打桥牌、参观十三陵或长城、到西山野餐,旅居北京的外国人最喜欢的运动还是购物。20世纪30年代,哈罗德·艾克敦创作了影射北京的小说《牡丹与马驹》。书中的女主角是马斯考特夫人。或许在那个人物身上,可以看到艾克敦的朋友露西的影子。艾克敦观察道:“在北京,我们每个人都收藏。很简单,一个人必须收藏,你懂的……收藏的魅力飘在空中,像传染病,早晚会抓住每一个人。”艾克敦是英国、意大利混血儿,牛津大学毕业。他来中国生活并从事收藏活动,要归功于芝加哥的叔叔盖·米切尔的慷慨资助。1932年,艾克敦移居北京,安顿下来后开始研究中国戏剧,并在北京大学教英语。4年以后,他搬进了乔治·莫里森的豪华居所,即弓弦胡同的2号院。那里曾是某位负债累累的没落满族贵族的家产(上一任房主是美国自然历史博物馆的罗伊·查普曼·安德鲁斯。他来中国是为该馆猎取恐龙化石)。整座院子为一层建筑,房屋之间由屋顶和带柱子回廊相连。艾克敦在院子中间的花园增建了一个游泳池,四周环绕着紫丁香、假山。他还把以前的前院改造成了英式草坪。在室内,艾克敦挂上了自己收藏的卷轴画,摆放古代家具。艾克敦的藏品数量在不断增长。壁橱里面曾是院子前主人展示所藏青铜礼器的地方。现在它们已被卖掉,流落四方。艾克敦在那里放上了花瓶和笔筒,后者器身扭曲,模仿做成石化灵芝和树根的样子。在北京已“入乡随俗”的外国人小集团中,有3位哈佛大学毕业的美国人。我们在前面章节中已结识了这3位“匆忙过客”:大都会艺术博物馆的普艾伦、堪萨斯城的拉里·史克曼和乔治·凯茨。

20世纪20年代,普艾伦一直住在北京,为哈佛大学福格艺术博物馆物色藏品。那时,他还没有为大都会艺术博物馆工作。每天早上,他学习汉语,研究中国古代戏剧,或钻研当地古董商用蓝布包裹带来的一卷卷丝绸、绘画。白天,当感觉要干事业时,普艾伦会拜访那些古董店,或在紫禁城里四处闲逛。普艾伦居住的小房子紧靠着紫禁城的护城河。令他自豪难忘的是,房屋前面有个石板铺成的庭院,院中有一棵大树,他可以在大树下面享用早餐。庭院的四面种有花木。每天,一位园丁会带来装满盛开鲜花的花篮。巨大的陶罐上面装饰着灌木、翠竹和绚丽的莲花图案。普艾伦有3个仆人,与他年纪相仿(不到30岁)。他们忙东忙西,随时听候普艾伦哪怕是最鸡毛蒜皮的吩咐。在家里时,普艾伦活得像个中国人。他有许多满族刺绣织锦长袍,在特别场合,他会挑选其中一件穿上。与此同时,空气中弥漫的却是法国印象派作曲家德彪西的乐曲《佩利亚斯与梅丽桑德》。普艾伦十分痴迷纺织品,收藏华丽的织锦和刺绣。据艾克敦说,普艾伦对它们了如指掌,超过了他对人类的了解。普艾伦担任大都会艺术博物馆远东艺术研究员三十余年。其间,他使该馆中国纺织品的收藏数量大幅度增长。在纺织品藏品展览方面,人们认为普艾伦是极具天赋的策展人。

普艾伦与客人们一起去戒台寺闲逛时,露西·卡尔霍恩和大儿子小马,会为大家提供后勤服务。戒台寺之所以得名,是因为新信徒要在那里接受佛教僧侣的认可。宏伟的戒台寺隐秘在凉爽、林木茂密的西山之上,距北京城24公里。为抵达那里,普艾伦一行搭乘火车完成第一段行程。之后,女士们改乘轿子,男人们骑着毛驴继续前行。午饭是小马提供的丰盛野餐,以鸡尾酒开始,到享用草莓和冰激凌时达到高潮。最后,大家必须徒步前往戒台寺,在那里挂上吊床,打个小盹儿。旅行的亮点,是在戒台寺大殿烛光下做晚礼拜。大殿里香烟缭绕,遮挡了殿内的巨大木雕像,和尚们诵经,伴随着阵阵鼓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