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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重要的是,冤案会产生另一个问题:真正应该受到惩罚的凶手逃之夭夭。按错一个按钮,就会产生一系列无穷无尽的连锁反应。
“唉……这种事情想也没用,反正也不能插手。”
冲野说完,将红酒一饮而尽。可是,即使他有意识地承认自己的无能,因无力而起的恼怒却更为强烈,身体最深处传来阵阵微妙的刺痛,无法安置。
“案子层出不穷,”沙穗给冲野的酒杯里添上红酒,“纠结于一个也无济于事啊。”
沙穗的话听上去像是在哄不懂事的孩子。冲野冷不防把手里的酒杯抽了回来,沙穗手中倾倒的红酒洒在了桌上扩散开来。
“你真是这样想的吗?”冲野对正在用毛巾擦拭桌子的沙穗问道。
沙穗看了冲野一眼,一句话也没说。
不管能不能插手,自己都想纠缠于这个案子。
冲野横下心来承认了这一点。
于是他的脑海中不经意地浮现出最忠实于自己感受的一条路。那一瞬间,他被一种恐惧感笼罩,可是同时,一股英气正在击退那份恐惧。
“我觉得这样下去并不好。”
沙穗像是什么都没听见,把毛巾叠好。
“最上先生说过,出现了凶器这种铁证如山的物证却想要放弃立案,就等同于放弃公职,已经没有作为检察官的意义了。确实如他所言,我是个不合格的检察官。朋友被特搜逼入绝境丧命,自己却强推搜查一意孤行。想来,那就是他的答案吧。那就是他所谓的检察官。立场不同,也许那就是正解。毕竟如果一遇到事情就对自己质疑,工作很难推进。
“但是我做不到。在检察官这个身份之前,我首先是一个人,不可避免地会纠结、会烦恼。出于为世间正义贡献一份心力的初衷我才踏上法律这条路,如果背离这条路才能被称为检察官,我是无法理解的,也不想理解。”
“好了,够了吧?”沙穗静静地说。
“什么够了?”
“你不需要这样责怪自己。”她苦笑着说。
“让我说个够吧。”
听到他带着喘息的声音,沙穗悲伤地看着冲野。
“你,已经知道我该怎么做了吧,在我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所以你才会说不要辞职那样的话。”冲野不顾摇头的沙穗,继续说道,“是啊,我就应该把检察官的工作辞了。”
“请不要说这样的话。”沙穗的语气里多了一份心疼,“我今后还想跟检察官一起工作。”
“哈?”冲野不觉失笑,长出了口气,“这说话的风格可不像你。用这样的话挽留我,只会让我在办公室里安安静静地堕落。”
“辞职后准备做什么呢?”
“如你之前所说,做松仓的辩护人,和最上先生对决。”
“那是不可能的。”
冲野看着认真反驳的沙穗,移开视线,灌下了一口酒。
无须沙穗多言,冲野当然知道,自己作为负责搜查的人,对搜查信息负有保密义务,去当辩方当事人即被告的辩护律师是完全不可能的。
可这是冲野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如果可以实现,他能想象自己会多么热血沸腾。从这种感觉来说,恐怕自己并不适合检察官这份职业。
他想拆穿蒲田案件中最上编造的故事。他想揭发弓冈失踪背后的隐情。田名部或者是谁,如果有警方人员参与,势必会涉及违法。如此一来,不惜舍弃工作揭露真相,就有了充分的价值。
即使不做松仓的辩护律师,也会有其他的办法。
“我必须辞职。”冲野自言自语般轻声说。
“辞职后,检察官今后就再也不能走上阳光普照的台前了。”
“台前是什么?”冲野烦躁地问沙穗,“我从没想过自己现在是站在台前。哪怕在阳光普照的地方,如果根基不稳,树也会枯死。这跟站在哪里没关系,我只想堂堂正正地活下去。你是觉得我站在舞台上所以才有相处的价值吗?是的话,你马上断了念想吧。反正马上就会有别的检察官登上你喜欢的舞台了。”
沙穗的脸颊微动,用充血的眼睛回瞪着冲野。
“我坚持不下去了。”
说罢,冲野深深地叹了口气。
明明说是慰劳,轻松爽快的气氛却消失得无影无踪,或者说,可能最初就不存在。
不早不晚的尴尬时间,不尽兴的气氛下两人离开了酒馆。
“再陪我一会儿。”
冲野对沙穗说着,走到外堀大街上,叫了辆出租车。沙穗什么也没说,只是跟在冲野的后面,坐在了冲野身旁。
出租车从数寄屋桥开到内堀大街,路过检察厅所在的祝田桥。每天上班的办公大楼里的灯光,映在冲野的眼里分外冷清。
自己的内心已经非常清晰了。可是,一旦直面起来,一种令人恐惧的孤独感将自己紧紧包围,即使喝醉也难以驱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