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 牧师(第6/12页)

一天傍晚,爱玛洗晚餐碟子的时候往窗外看去,发现莱诺拉从屋子外面马路对面的林子里钻了出来。他们之前等了她一会儿才吃的饭。“这姑娘最近花了不少时间待在林子里。”老太太说。阿尔文靠在椅背上喝着最后一点咖啡,看着试图卷起一支香烟的伊尔斯科尔。老头儿俯身趴在桌上,沟壑遍布的脸上带着专注的神情。阿尔文看着他颤抖的手指,想着舅爷爷的身子是不是开始走下坡路了。

“你知道她的,”阿尔文说,“可能在外面跟蝴蝶说话呢。”

爱玛看着姑娘跌跌撞撞地爬上通往门廊的小坡。看样子她刚才一直在跑,因为脸很红。老太太注意到过去几周姑娘身上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头一天她还高高兴兴,第二天就满脸绝望。很多姑娘在刚来例假的时候会有点儿不太正常,爱玛想到,但莱诺拉早在两年前就经历过了这一切。不过她看见她还在研读《圣经》,而且似乎比以往更爱去教堂,虽然从做一场好的布道这一点来说,蒂加丁牧师连给阿尔伯特·塞克斯提鞋都不配。有时爱玛不禁想,这人到底是不是真的对传播福音上心,因为他看起来总是心不在焉,像是另有所思。又来了,她意识到,自己又开始为那些鸡肝生气了。今晚上床睡觉前她又得再为这件事祈祷一遍。她转身看着阿尔文:“你觉得她会不会是交男朋友了?”

“谁?莱诺拉?”他翻着眼睛,像是从没听过这么奇怪的事情。“我觉得你不用担心这个,奶奶。”他瞟了一眼伊尔斯科尔,发现他把卷烟弄得一塌糊涂,只能张着嘴坐在那儿,盯着桌上的材料。男孩伸手拿过那一小包烟草和烟纸,开始帮老爷子卷一根新的。

“样貌不是全部。”爱玛严厉地说。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着急地说,为自己开了姑娘的玩笑而羞愧。已经有太多人开她的玩笑了。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再也无法在学校里替她把那些人挡开了。下个秋天她可有得受苦了。“我只是觉得她不会对附近的任何男生感兴趣,仅此而已。”

一声吱嘎轻响,前面的纱门开了又关上,他们听见莱诺拉哼着歌进来了。爱玛仔细一听,发现是《可怜悲伤的朝圣者》。她暂时放下心来,把手浸入温水中,开始刷锅。阿尔文也把注意力重新放在了卷烟上。他舔湿烟纸,把烟扭紧,递给了伊尔斯科尔。老人微微一笑,伸手从衬衣口袋里摸火柴。他找了好久才摸到一根。

36

8月中旬,莱诺拉知道自己有麻烦了。她已经两个月没来例假了,阿尔文给她买的那条裙子也几乎穿不下了。几个礼拜前蒂加丁和她断了关系。他说如果继续和她幽会,恐怕他妻子会发现,甚至会众也可能觉察。“我们两个都不想那种事情发生,对吗?”他说。她路过教堂好几天,发现有天他在里面,大门开着,他的小汽车停在树荫下。她走进去的时候,他正低着头坐在靠近前排的阴影里,和3个月前她第一次来找他那天一样,只是这次他回头发现来者是她,没有露出微笑。“你不该来这儿。”蒂加丁说,虽然他并不怎么惊讶。有些女孩无法一次断干净。

他不禁注意到现在女孩的乳头凸起,顶住了裙子上半身。这景象他已经见过很多次了,她们一旦开始规律的性生活,年轻的身体就开始发育。他瞟了一眼手表,发现自己还有几分钟空闲。也许他应该跟她好好来一场告别炮。就在他这么盘算的时候,莱诺拉脱口而出说她怀了他的孩子,歇斯底里的声音有些撕裂。他一听赶紧跳了起来,随后冲过去把前门关上。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手掌很厚,但像女人的手一样柔软。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想着能不能用这双手把她掐死,但他深知自己绝对没有胆量做那种事情。而且如果他一不小心被逮住了,要坐牢,特别是西弗吉尼亚那些可恶的地牢,对像他这么娇贵的人来说未免太艰苦了一点。一定会有其它办法的。不过他脑子得动快一点。他考虑了一下她的处境:一个可怜的孤女,被搞大了肚子,忧心忡忡几近疯狂。所有这些想法就在他锁门的时候从脑中闪过。随后他走到教堂前面,她坐在一张长椅上,面庞抽动,泪如雨下。他决定开始说话,这是他最擅长的事情。他告诉她自己听过像她这样的情况,当一个人被自己的所作所为和某些自己觉得太过恐怖的罪行所蛊惑并对其极端厌恶的时候,就会产生幻觉。他说自己在书上看到过,有些普通人连自己的名字也写不出来,却突然坚信自己是总统或是教皇,甚至是某个电影明星。这种人,蒂加丁用悲伤的声音警告道,通常会被关进疯人院,被勤杂工强奸,被迫吃下自己的排泄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