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祭品(第14/20页)
“10点?”律师说。
“我最早只能那个时间过去,”威拉德说,“来不来随你。”
“好吧,”律师说,“到时见。”
威拉德从酒保那儿买了一品脱威士忌,然后开车闲逛了几个小时,听着收音机。木勺子餐馆打烊的时候他恰好经过,看见一个瘦削的少女跟罗圈腿老厨子一起走出门来,还是夏洛特当侍应生时的那个烧烤厨子。他十有八九还是把肉卷做得难吃无比,威拉德想。他停下来给卡车加油,随后去了小镇另一边的特库姆塞酒吧。他坐在吧台边上喝了几瓶啤酒,看着一个戴着酒瓶底眼镜、脏兮兮的黄色安全帽的家伙在台球桌上打了个四连胜。等他走回砂石停车场的时候,太阳已经开始落到造纸厂烟囱后面去了。
9点半,他坐在第2街上自己的卡车里,离律师办公室往东一个街区。几分钟后,他看见邓拉普把车停在老砖楼前面,走了进去。威拉德开车绕进小巷,车尾对着大楼停好。下车之前,他做了几个深呼吸。他从座椅下面掏出一把锤子,手柄插进裤子里,拉下衬衣盖住。他在小巷里前后张望了一番,随后走到后门旁敲了敲。不一会儿,律师开了门。他穿着皱巴巴的蓝衬衣和宽松的灰色长裤,用红色背带挂在身上。“聪明,从后门进来。”邓拉普说。他手里端着一杯威士忌,双眼充血,看得出已经喝了好几杯了。转身往办公桌走的时候,他一个趔趄,放了个屁。“不好意思。”他话音刚落,便被威拉德一记重锤敲在太阳穴上,屋里响起恶心的碎裂声。邓拉普不声不响地往前倒了下去,撞翻了一个书架。他的杯子在地板上摔了个粉碎。威拉德弯下腰,又给他来了一锤。确认人死了之后,他靠在墙上仔细听了一会儿。几辆车从前面街上开过,然后又恢复了寂静。
威拉德从裤子后袋里掏出一双工作手套戴上,把律师沉重的尸体拖到门口。他扶起书架,捡起玻璃碴,用挂在律师椅背上的运动外套擦掉了洒出来的威士忌。他检查了律师的裤子口袋,找到一串钥匙和钱包里的200多块美金。他把钱放进办公桌抽屉,钥匙塞进自己的背带裤里。
他打开办公室的门,走进小小的接待室,检查了前门,确认锁着。他走进洗手间,往邓拉普的夹克衫上接了点水,回去把地板上的血迹擦掉。出乎意料的是并没有多少血。他把运动外套丢在尸体上,在办公桌前坐下。他找了一圈可能有自己名字的东西,什么也没有。他拿起桌上的苏格兰威士忌酒瓶喝了一口,然后盖好塞进了另一个抽屉。桌上摆着一个金色的相框,里面是个十几岁胖男孩的相片,手拿网球拍,跟邓拉普长得一模一样。他老婆的相片已经不见了。
威拉德关了办公室的灯,走进小巷,把夹克衫和锤子放在卡车前座上。随后他放下后挡板,把车倒到门口。他只花了一分钟就把律师拖进了卡车斗,用油布盖好,四角压上水泥块。他松开卡车离合,滑行了几英尺,随后下车关上了办公室大门。开出50号公路的时候,他路过一辆警车,就停在石板磨坊空荡荡的商店停车场里。他看着后视镜,大气都不敢出,直到“德士古加油站”灯光招牌淡出视线。到了浅盐湖桥,他停车把锤子丢进了漆溪。凌晨3点,他终于完事了。
第二天早上威拉德和阿尔文到祈祷木的时候,新鲜的血液还在顺着木头两边往腐臭的土里滴。“昨天还没有呢。”阿尔文说。
“我昨晚撞死了一只土拨鼠,”威拉德说,“索性带回家放了血。”
“土拨鼠?天呐,一定是个大家伙。”
威拉德咧嘴一笑,跪了下来:“对,的确是。是个又肥又大的混蛋家伙。”
7
尽管有律师做祭品,夏洛特的骨头还是在几周后开始断裂,刺耳的小小脆响让她失声尖叫,在胳膊上抓出深深的伤口。每次威拉德试着挪动她,她都会疼得昏死过去。她后背上的褥疮烂得足有盘子那么大。她的房间散发着恶臭,跟祈祷木一样。已经一个月没有下雨了,酷暑难消。威拉德从围场买了更多的羊,成桶地往木头周围泼血,直到他们的鞋子都浸没在烂泥污水里。一天早上他出去的时候,有只饥饿的跛脚杂种狗大着胆子走上了门廊,一身雪白柔软的皮毛,尾巴怯生生地夹在两腿之间。阿尔文从冰箱里找了点剩饭喂给它,他父亲回家的时候,他已经给狗起了个名字叫“杰克”。威拉德一句话也没说,进屋拿出了来复枪。他把阿尔文从狗身旁推开,不顾孩子的苦苦哀求,一枪打在狗的两眼之间。他把狗拖进林子,钉在一个十字架上。从此阿尔文便不再和他说话了。他听着母亲的呻吟,而威拉德开车到处找更多的祭品。新学期快开始了,可他整个夏天一次都没有下过山。他发觉自己盼着母亲死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