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下 人呜咽(第6/22页)
钟七和杨飞蛾都屏住了呼吸。
黑暗中传来了第三个人的呼吸声。
……
宋柯在惊惶之中听到了小木屋外面传来的脚步声,他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上。不一会,他听到了女人的声音:“宋画师,是你把门闩上了吗?我是初八。”宋柯听到了凌初八的声音后,一颗心才放回了原处,他把门打开,让凌初八进来后就一把抱住了她:“初八,你到哪里去了,我醒来找不到你,吓死我了。”凌初八伸出手,抚摸着他后脑勺上的头发,轻柔地说:“别怕,我的心肝哥,我没事的,你不用担心,我只是出去办了点事情。”
宋柯紧紧地抱着凌初八冰冷的身体,不愿意放手,凌初八此时就是宋柯在孤独无助的夜晚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凌初八轻轻地在他耳边说了声:“我的心肝哥,你该回唐镇去了。”
宋柯浑身一激灵,顿时神志迷离,像被催眠一般。
……
宋柯回到唐镇时,天已经蒙蒙亮了。唐镇的小街上还空无一人,就连平常最早出现在街上卖猪肉的屠户郑马水也没有到来。宋柯走入唐镇就清醒过来,每当这个时候,宋柯唯一的愿望就是回到画店的阁楼上睡觉,最好睡上一整天,然后等待夜晚时分凌初八的召唤或者那条灵异青蛇的出现。可是,凌初八的呼唤和那条灵异的青蛇并不是每天都会出现,如果那样,宋柯会变得焦灼不安,漫漫的长夜对他是一种难于言喻的折磨……宋柯走到钟家祠堂门口的时候,突然抬了下头,看到一个人被吊挂在钟家祠堂外的石旗杆上。
宋柯呆了。
被吊挂在石旗杆上的人双手反绑,赤身裸体,嘴巴被一团黑布塞上。石旗杆上吊挂着的人也看到了宋柯,他两腿乱蹬,挣扎着,像是用肢体语言向宋柯发出求救信号。
宋柯看清了,这个被吊挂在旗杆上的人就是平常在唐镇横行霸道的保安队长钟七。
宋柯不清楚是谁有那么大本事,把他高高的吊挂在了石旗杆上。
清晨的秋风凛冽地刮过唐镇的小街,把宋柯身上的灰色长杉吹得剥剥作响。石旗杆上的钟七停止了挣扎,他的裸体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呈现出青紫色。宋柯根本就没有本事爬上石旗杆去救他下来,他只有去找人,可唐镇的人看到他就像看到瘟疫一样,从某种意义上说,宋柯根本就不想和镇上的人说话,除了三癞子之外。
宋柯还是动了测隐之心,他想,再不救钟七下来,钟七会冻死的。
宋柯想到了三癞子,他对石旗杆上的钟七说:“钟队长,你忍耐一会,我马上去叫人来救你,你忍耐一会呀!”
宋柯不知道钟七听了他的话后,脸上是什么样的表情。宋柯朝镇东头的土地庙一路跑过去。
等宋柯把三癞子叫到街上,钟家祠堂外面已经聚集了不少早起的人。就在宋柯跑去叫三癞子的时候,屠户郑马水挑着两箩筐杀好的猪肉来到了猪肉铺前,他刚刚放下担子,就看到不远处钟家祠堂外面的石旗杆上吊挂着的钟七。此时天已经大亮了,郑马水走到石旗杆下,抬头望着狼狈不堪的钟七,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他对钟七大声说:“老兄,这么冷的天,你在旗杆上乘什么凉呀!快下来,我给你准备好了猪腰子,猪是早上刚刚杀了,猪腰子现在还热呼着呢,新鲜得狠哪!拿回去汆汤吃了,大补呀!”
钟七已经无力了,头下垂着,闭着眼睛,浑身抽搐着。
调戏了钟七一通后,郑马水才当街大喊了一声:“来人哪——钟七被人绑了,吊在旗杆上了——”
那些已经起床但没有看门的人听到郑马水杀猪般的叫声,纷纷打开了门,朝钟家祠堂涌了过来;那些准备起床或者没有起床的人,听到街上的响动,也纷纷从床上爬起来。唐镇人从来不会放过任何一场好戏的,钟七被一丝不挂地吊挂在旗杆上,这难道不是一场难得的好戏吗?
宋柯领着三癞子赶到钟家祠堂门口,旗杆底下已经围满了人。他们面对旗杆上奄奄一息的钟七,神情各异,七嘴八舌地议论着,但是没有一个人爬到旗杆上把钟七救下来。
三癞子的目光落在了钟七的下身上,钟七的那截东西已经糜烂了,上面还有药膏敷过的痕迹。三癞子浑身颤抖了一下,他突然想起了那个晚上,自己也进入过妓女杨飞蛾的身体。三癞子的身上顿时像爬满了蚂蚁,痒丝丝的,他的头皮也一阵发麻。
其实很多人更感兴趣的不是钟七被吊挂在石旗杆上本身了,而是钟七的病。钟七还没有来得及让妓女杨飞蛾向李媚坦白,他得脏病的事情就已经大白于唐镇了。此时的钟七已经完全没有威风了,永远也不可能有了。一夜之间,他就变成了唐镇最没有威严的人。所有站在旗杆下的人,都可以用语言的脏水泼向他,而不用担心他的报复。他连身上的遮羞布都被剥光了,平常挂在他身上的盒子枪也不见了,他还能怎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