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第18/23页)

“那是因为他们都结婚了,用了新的名字。后来我用战犯登记处那边的系统重新查了一下,找到了其中一个人——艾尔斯贝特·冯·伯纳思。现在已经是穆特医生的夫人了。”

“为什么她的名字会被登记在战犯登记处?”

“不,是穆特医生被那边登记在案了。他是纳粹国防军的军医,所以就自动被那边建档了。”

“他应该也为纳粹做了些什么吧?”

“嗯,就跟你能想象到的一样,为军队的伤员处理下伤口什么的。不过在去国防军之前,他工作的精神病院有一个安乐死项目,就是为了保持德国血统纯净而实行的那些项目之一,他负责弄晕被执行死刑的那些人。那些人既不是残疾也不是白痴,都是棕色皮肤的普通人。”

“他因为这个被审判了?”

“没有。把每一个为纳粹工作过的医生都送上法庭审判是不现实的,毕竟当时推行的人种改良计划涉及的范围非常广,许多医生都参与了。况且,那些被杀掉的人虽然很无辜很可怜,但纳粹采取的手段其实是合法的。不管怎么说,这些都已经是历史,都过去了。”

“她还活着吗?”

威利点头:“他们两个都还活着,现在在英军占领区开了家诊所。”

“你希望我和他们取得联系?”

“这个由你自己决定。我听坎贝尔说,你们的关系挺亲密融洽的。”

“我阿姨嫁给了她的叔叔。”亚力克斯解释道。但他的心绪仍未从刚刚的话题中抽离。他们是怎么把人处死的?注射毒剂?服用毒药?还是释放毒气?艾尔斯贝特知道她丈夫在纳粹军队的所作所为吗?抑或,她只是待在家里安静地过着自己的小日子,对发生的一切充耳不闻视而不见?过着背井离乡的流亡生活,人们更愿意在心中反复思念亲人离家时的模样,而不忍去想象他们归来时会变成什么样子。

威利注视着出神的亚力克斯。

过了一会儿,亚力克斯才回过神来,问道:“可我还是看不出来这其中会有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我说的不是他们。只是在那个时候我突然想到,可能另外一个人也结婚了。”

亚力克斯闻言一怔,半晌才踟蹰地开口:“你说艾琳?”

“嗯,现在已经是……”

“恩格尔夫人。”亚力克斯平静地说出这个称呼。

“不,是格哈特夫人。恩格尔贝特·格哈特夫人。他的朋友都叫他恩卡。有意思的是,他是一名化妆师。”

“化妆师?”

“是的,在乌发电影公司工作。”

“为什么……”

威利自顾自地说:“这份工作可能让他远离了很多麻烦。一个生活愉快的已婚男人,只要工作上不出什么太大的差错,戈培尔就不会为难他们的。而且他还可以整日跟那些女演员近距离相处。”说着,他抬起头,问亚力克斯,“你说的这个恩格尔又是谁?”

“没什么,艾琳以前的一个男朋友而已。”亚力克斯眼前闪过艾琳爱抚恩格尔时的温情。

威利凝视着亚力克斯,察觉到他的神色似乎不对劲,便问道:“你怎么了?”

“呃,没事。所以她现在还活着吗?”

“活蹦乱跳的。我想,你应该很想见她。”

亚力克斯只是沉默地看着威利,无言以对。

“我希望你们能重新做回朋友,甚至比以前更加亲密。”

亚力克斯的心脏漏跳了几拍,提防地问道:“为什么?”

“亲人旧友,重逢相认,这不是最自然不过的事情了吗?而且你们几乎算得上是家人了吧?”威利拿出一根香烟。

“家人。”亚力克斯喃喃地重复,等着威利继续往下说。

“接下去的一切就顺理成章了。她自然而然地就会把你介绍给她的新朋友认识。”

“你就直说吧。”

威利探身过去,向亚力克斯靠了靠,点燃了香烟。“格哈特在一次炸弹袭击中去世了。艾琳变成了寡妇。名义上暂且这么说吧。”

“然后呢?”

“所以现在她有了一位新的‘朋友’。当然了,这没什么好责备的,一个独身女人在柏林生活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威利停下来吸了口烟,才继续道,“这是我们的机会。”

“怎么说?”

“亚历山大·马雅可夫斯基。艾琳的那位新朋友,他的妻子远在莫斯科,不过那关系不大,他们都这么干,不是吗?总之,他现在对你这位亲戚非常着迷。她对他感觉如何我就不知道了。希望她也同样喜欢他吧。既然现在有你在,我们就不希望她那么快离开他。”威利淡淡地笑了,“这就是为什么我急着见你的原因。忘了什么狗屁蒂姆希茨,这才是你真正的工作。”

亚力克斯的目光追着威利吐出的烟雾茫然地望向远方,一时竟忘了呼吸。半晌,他才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