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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慢慢地想着。花了点时间。又花了点时间。最后他换了一副自怜的腔调。
“我不是外交官,内德,”他小声抱怨说,“我不会每天晚上到外面去寻欢作乐,出入于贝尔格莱维亚177、肯辛顿178、圣约翰伍德179,戴着勋章,打着白色领结,亲近那些大人物,对不对?我就是个小职员。我不是那种人。”
“那种人是谁啊,西里尔?”
“我喜欢有人宴请,这不一样。我最喜欢朋友。”
“我知道你喜欢,西里尔,总部也知道。”
为了掩饰越来越强烈的恐慌,他又发火了。他紧握着巨大的拳头,抬起胳膊肘,这样的身体语言简直是震耳欲聋。“自从我报告过有关人员的情况之后,名单上的那几个人再也没在我生活中出现过。名单上的名字涉及的全都是些最为随便的接触,后来就没有一点下文了。”
“但后来又遇到的新人呢?”我耐心地问道,“西里尔,你可不能把他们忽略掉。我就没有,那你为什么要忽略掉呢?”
“如果真有人要加进名单,如果真有任何形式的接触,哪怕是什么人寄来的一张圣诞卡,我都会在第一时间加进去,这你尽可放心。没了。结束了。完了。请问下一个问题,谢谢。”
外交官,我记了下来。他,我记了下来。圣诞节。萨尔茨堡。我问话时的样子显得更吃力了。
“这可不是他们想要的答案,西里尔,”我一边在笔记本上写着,一边说,“说真的,这个回答听起来实在有点像胡说八道。他们只想听到‘有’或者‘没有’,或者‘如果有,那么是谁?’他们想要直截了当的答案,不会退而求其次地接受胡说八道。‘他没有老实承认学语言的事,那我们凭什么要相信他老实承认了“铁幕”国家的情况呢?’他们就是这么想的,西里尔。他们肯定也会这么跟我说。最后都得怪罪到我的头上。”我警告他,手上还在记录着。
我又一次感觉到,我毫无趣味的说话方式对他而言就是一种折磨。他来回踱着步,两手在身侧啪啪地打着响指。他喃喃自语,威吓似的扭动着下巴,又愤愤不平地朝我要名字。可是我一直在忙着做笔记,根本没注意这些。我是老内德,伯尔手下的普洛德警官,正在执行总部赋予的职责。
“这样行不行,西里尔?”最后我说道。我举起笔记本,大声读出了我刚才写下的话:“我,西里尔·弗雷温,郑重宣布,在过去的十二个月期间,除了我已写进名单的人之外,我没有结识苏联或东欧集团的任何一位公民,哪怕最短暂的接触也没有。日期、签名——西里尔。”
我又点上烟斗,仔细观察着装烟草的凹洞,看看是不是点着了。我把燃尽的火柴放进火柴盒,又把火柴盒收到自己的口袋里。我的声音本来已经降到了步行的速度,现在简直慢得像在爬行一样。
“还有个选择,西里尔,我这是给你建议啊,如果你的生活里真的有这么个人的话,趁现在的机会赶紧告诉我。也告诉他们。你说的一切我都会保密;他们也会这么做,这得取决于我告诉他们的情况。我一般不会把事情一股脑儿全告诉他们,绝对不会。不管怎么说,谁都不是圣人嘛。如果真是圣人,总部恐怕都不会放他们通过审查。”
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我已经点着了他的引线。他一直在等着要抓个借口,现在我把借口给了他。
“圣人?是谁说的圣人?你他妈的可别叫我什么‘圣人’,我不允许!‘圣人’西里尔,他们都这么叫我,你不知道吗?你当然知道,你这是在故意嘲笑我!”
面色紧张,态度粗鲁。用语言攻击我。弗雷温背靠着绳网,猛烈反击着对他的一切进攻。“如果真有这么个人——实际上并没有——我也不会告诉你,或者是审查组那帮爱窥探人隐私的家伙——我肯定会以书面形式,按照规定向人事局——”
我第二次打断了他的话。我不喜欢让他来控制谈话的节奏。“但真的是没有什么人,对吧?”我追问道,我扮演的被动角色最多也只能这样了,“一个人也没有?你没参加过什么活动吗——聚会、联谊会、会议——正式的、非正式的——伦敦、外地,甚至是国外——在这些场合难道‘铁幕’国家的任何一位公民都没出现过?”
“我是不是得一直不停地跟你说‘没有’?”
“除非你的答案是‘有’。”我回答时带着一丝笑意,西里尔显然不喜欢。
“答案是‘没有’。没有、没有、没有。再重复一遍:没有。明白了吗?”
“谢谢你。这么说我就可以写上‘没有’了,嗯?意思就是一个都没有,甚至连苏联人也没有。你可以签字了。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