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11/27页)

“应该算是伦敦的郊区。你知道。在平纳173。”

“内德,你一定得保持住你的判断力。得时刻保持着。别让任何人从你那儿把它夺走。它是你干好工作的保证,判断力。记住这一点。会派上用场的。”

“谢谢,”我假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会的。”

他的两只眼睛使劲地盯着我。他让我想起了我养的小狗莉齐,她等着我的信号时就是这个样子——眼睛眨也不眨,紧绷着身体准备随时作出反应。“那我们就开始吧,好不好?”他说,“想不想来个倒数开始?要正式记录的时候,告诉我一声。‘西里尔,红灯亮着呢。’你只要这么说就行。”

我笑着又摇了摇头,仿佛在说他这人实在太逗了。

“只是例行公事而已,西里尔,”我说道,“我的天哪,过了这么多年,答案你肯定都滚瓜烂熟了。介意我抽烟吗?”我费劲地点上烟斗,把火柴丢进他推过来的烟灰缸里。然后我又继续打量他的房间。房间里靠墙摆着自制的书架,架子上摆满了自己收集的书,每一本都具有全球性的影响:《全球一百位最伟大的人物》《世界文学精华》《伟大时代的音乐(三卷本)》。书旁边摆着他的唱片,带着封套,全都是古典音乐。房间的一角则是那台留声机,非常精美的柚木制品,上面有一大堆控制按钮,像我这样的笨人肯定操作不好。

“好吧,内德,既然你喜欢画水彩画,干吗不试着也听听音乐呢?”他问道,两眼追随着我的眼神,“这是世界上慰藉心灵的最好方式,好的音乐真是这样,得演奏得宜,如果你选对了的话。要是你愿意,我可以给你指点一下正确的方向。”

我抽了一会儿烟。烟斗是一件厉害的武器,能把对方急急忙忙的节奏拖得慢下来。“说真的,我觉得自己是个乐盲,西里尔。我偶尔也尝试过几次,可是我也不知道,我后来就有点灰心了……”

我这番异端邪说——恐怕是从我跟萨莉不了了之的多次争论中学来的——已经让西里尔无法忍受了。他猛地站起身,脸上一副惊恐而又关切的表情,抓起饼干罐子一把塞到我面前,好像只有食物才能拯救我似的。

“哎呀,内德,这可就不对了,恕我直言!根本就没有‘乐盲’这回事!再拿两块,拿啊,厨房里还多着呢。”

“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抽烟斗就行了。”

“内德,所谓的‘乐盲’只不过是个词、一个说法而已,我觉得甚至可以称之为一个借口,目的是为了去掩饰、去伪装人们对某个世界的心理抗拒。这种抗拒完全是暂时性的,是人们强加于自身的,你自己的心理意识就是不准你进入那个世界!让你止步不前的,只不过是你对未知事物的畏惧心理罢了。我来跟你讲讲我认识的几个人的经历吧……”

他说个不停,我也没去打断他。他的食指朝着我指指点点,另一只手把饼干罐紧紧地抱在胸口。我听他说着,观察着他,并且在适当的时候表现一下敬佩之情。我摸出我的黑色笔记本,解开绷在本子上的黑色橡皮筋,这个信号是告诉他我准备开始了。但他没有理会我,继续慷慨激昂地往下说。我想象着玛丽·拉塞尔斯坐在地下室里,脸上露出梦幻般的微笑,听着她心爱的人儿对我说教。还有蒙蒂手下的小伙子和姑娘们,他们待在屋外的监控车上,一边骂西里尔一边打哈欠,等着下一班的人来换岗。据我所知,连伯尔本人也是一样——所有人都被弗雷温没完没了的轶事困得动弹不得,他说以前住在瑟比顿174时隔壁有一对夫妇,他把自己欣赏音乐的本领传授给他们。

“不管怎么说,我可以向PVHQ的上司汇报,说你最热爱的仍然是音乐。”他讲完以后,我微笑着对他说。

我说的“PV”指的是正面议决,这你知道;“HQ”代表的则是总部。我扮演的角色只是安全部门里一个备受压迫、吃苦耐劳的职员,想起到作用就需要比这更高的权威。接着,我打开放在膝头的笔记本,把纸弄平,用政府配发的不上油漆的铅笔在左边那页的顶端写下大写的名字“弗雷温”。

“好吧,既然你说到了爱,内德——你可以说音乐以前是我最热爱的,没错。音乐啊,用吟游诗人的话来说,是爱的食粮。不过我倒是觉得,这得取决于你如何去定义爱。爱是什么?这才是你真正的问题,内德。给爱下个定义。”

有时候,上天安排的巧合真的是俗不可耐。“呃,我觉得这个定义很宽泛啊,”我犹疑地说道,铅笔停在半空,“你是怎么定义爱的呢?”

他摇了摇头,开始使劲搅咖啡,五根粗壮的手指紧紧捏着一把小使徒勺175的细颈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