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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去看,”他回答说,“我一点都不关心这个。我恨你们所有人。”

还有一天晚上他去了玛丽的姨妈家,她住在一座偏远的村庄里。可那个姨妈拿起锅碗瓢盆就朝他乱砸,他只得逃走。但汉森救出女儿的决心变得前所未有地坚定,因为他知道,现在拯救玛丽是为了防止她伤害自己。汉森心想,她也受到了我的绝对主义的影响。她性情暴烈,脾气执拗,这都得怪我。我把她锁进了我的冲动性格造就的牢笼。可是一位父亲对女儿的爱,却让他始终没意识到这一切。现在他的眼睛睁开了。他看到女儿被残忍和野蛮吸引,她以为这样就能证明自己的忠诚。他看到女儿也在重复自己当年那漂泊无定的追寻,可是她并不具备他的智慧和宗教准则——女儿像他一样,模模糊糊地相信只要投身于伟大的梦想,就能够实现自我。

汉森几乎没怎么说他是如何一路走到泰国边境的。他沿着西南方向朝拜林151去了。他听说那地方有一个高棉难民营。他翻山越岭,穿过了瘴气弥漫的沼泽地。一到那儿,汉森就找遍了寻人中心,还把玛丽的体貌特征钉在营地的告示牌上。他没有证件,没有钱,也没有关系,竟然能在偷偷溜进泰国之后始终不为人所知,这到现在对我来说还是个谜。但汉森毕竟是个训练有素、久经考验的间谍,虽说他已经不认我们了。一旦下定了决心,什么都阻止不了他。我问他为什么不去找朗贝洛帮忙,他只是轻蔑地摇了摇头。

“我再也不是帝国主义的间谍了。我现在什么都不信,除了我女儿。”

有一天,汉森在一家救援机构的办公室里遇到了一个美国女人,她好像还记得玛丽。

“她走了。”那个女人说得很谨慎。

汉森逼着她继续说。玛丽跟另外五六个女孩子在一起,那个女人说。她们都是妓女,但身上能看出战士的那种自信。不接客的时候她们就自己待着,不接触任何人,跟她们打交道非常困难。有一天她们从救援机构里逃了出去。她听说那些姑娘被泰国警察抓走了。在那以后她再也没见到过她们。

说这番话的时候,那个女人似乎还想着有些事不知道该不该说,但汉森没给她别的选择。

“我们都替她担心,”那个女人说,“她有好几个不同的名字。她跟我们说了自己是怎么到这儿来的,但她的话前后矛盾。医生们也拿不准她是不是疯了。在来这儿的路上,她不知怎么忘记了自己是谁。”

汉森不请自来地去了泰国警察局,不知道是靠威胁还是动粗,他查出玛丽在一家警察开的旅馆里待过,那地方是专门为警察寻欢作乐而设的。那些警察好像始终没问过他是谁,有没有什么证明材料。他是个西方人,是个欧洲人,会说高棉语和泰语。玛丽在旅馆待了三个月,然后就不见了,他们说。她很奇怪,有位好心的警长说道。

“有什么奇怪的?”汉森问道。

“她只肯说英语。”警长回答说。

还有个女孩,她是玛丽的朋友。她待的时间要长一些,后来嫁给了一个警士。汉森问到了她的名字。

他不再说话了。

“你找到她了吗?”沉默良久之后,我问道。

我已经知道答案了,汉森的故事说到一半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只不过自己还没意识到而已。他坐在那姑娘的床头,轻轻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她慢慢地坐起身,用那双苍老的小手揉了揉眼睛,装作刚睡醒的样子。我觉得她整夜都在听我们说话。

“她现在只记得这些。”汉森一边用英语解释,一边继续轻轻摸着她的头。他说的是他找到玛丽的那家妓院。“她不想做什么大的选择,对不对,玛丽?不说大话,不承诺什么。”他把玛丽搂进怀里。“她只想被人喜欢。被她自己国家的人。被我们大家。我们都要爱玛丽。这样她才能觉得宽慰。”

我没说话,我觉得汉森误以为这是在谴责他,因为他提高了嗓门。“她不想伤害任何人。这有什么错吗?她只想一个人待着,他们都这么想。要是我们有更多人能这么想就好了。你们的轰炸机,你们的间谍,还有你们的那些空话,这些对她都没有用。她不是基辛格博士的孩子。她只想卑微地生存着,能让别人觉得快乐,不伤害任何人。哪一个更坏?是你们的妓院,还是她的?滚出亚洲吧。你们根本就不该来,谁也不该来。我帮助过你们,这让我觉得很可耻。别来打扰我们。”

“这些事我不会告诉朗贝洛。”我站起身准备离开时说。

“你想告诉他什么都行。”

走到门口,我最后看了他们一眼。那姑娘正盯着我,我想她当时在铁链的圈外也是这么盯着汉森的——眼神毫不畏缩,深邃而又宁静。我觉得我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我给了她钱,却没跟她上床。她在想我会不会把钱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