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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立刻去处理这件事才有新闻价值,”帕尔弗里这么说的时候我正往花园走,要去清醒清醒,“趁热打铁嘛。同意吗?”

“完全同意,哈里。百分之百地同意。”

第一次试镜时我拒绝参加。我在厨房里生闷气,由着阿诺德伺候我,心不在焉地听着他讲他母亲如何抛下一同生活了二十年的丈夫,跟青梅竹马的情人姘居去了。我先看着托比蹦蹦跳跳地跑上楼去请他的那两位杰出人士,然后又阴沉着脸盯着几分钟之后一同走下楼梯的三个人。拉茨的黑头发抹得光溜溜的,中间分了条缝;教授肩膀上披着外套,像预言家似的沉思默想地往前探着脑袋,一头白发潇洒地飘逸着。

接着海伦娜走进厨房,泪水顺着脸颊滑落,于是阿诺德拥抱了她一下,又给她拿了条毛毯,因为春天的早晨还有点清冷,她浑身直发抖。然后阿诺德给她泡了一杯甘菊茶,搂着她坐下来,直到托比匆匆忙忙地走进厨房,说我们两个小时以后都得去美国总领事馆。

“拉塞尔·谢里登正从伦敦往这儿飞,皮特·德梅从波恩赶过来。他们对这事很热心,内德。非常非常热心。华盛顿方面把帽子都扔上天啦,绝对没错。”我不记得皮特·德梅的级别是比谢里登高还是比他低,不过也算够高的了。“内德,特奥多尔简直太棒了。”托比私下里对我说。

“真的?怎么个棒法?”

“知道他们跟他说什么了吗?‘教授,你要做的事有极大的风险。你觉得自己能应付得了吗?’知道他怎么回答的吗?‘大使先生,我们只有承担风险,才能保护文明社会啊。’他很淡然,很庄重。拉茨也是一样。内德,这件事结束之后你可得去补个觉,好不好?我给梅布尔打过电话啦。”

我们坐的是两辆车,托比和几个匈牙利人坐在一起,我跟帕尔弗里还有外交部的人同车。帕尔弗里替我打开车门,碰碰我的胳膊,给了我一点儿极其尖锐的建议:“内德,我觉得从现在开始,咱们都得通力合作。疲倦是一回事,说什么骗局之类的就是另一回事了。怎么样?同意吗?”

在场的肯定有二十来个人。总领事主持会议。他是个面色苍白的美国中西部人,跟帕尔弗里一样以前也干过律师,老是焦虑不安地说着“反响”啊“后果”的。

米尔顿·瓦格纳坐在拉塞尔·谢里登和皮特·德梅中间。我很清楚,不管谢里登和瓦格纳自己心里是怎么想的,他们都已接到命令,不得流露出任何怀疑态度。可能他们俩也已经意识到,把毫无用处的间谍扔到美国信息咨询服务部去,这个法子其实并不算太糟糕。信息咨询服务部派来的四位代表将信将疑,他们叫什么名字我到现在都不知道。

普拉赫方面也发表了意见,这是自然的。虽然此事跟普拉赫机构并无关联,他们也派出了自己的观察员。这样一来我们可以确信,到了下午我们的决定就会风传到波茨坦。普拉赫机构坚持认为,要对维也纳方面提出强烈抗议。普拉赫好像正在为了假护照的事和奥地利警方斗得不可开交,他们怀疑奥地利人把假护照卖给了匈牙利人。他们又说起了某某地方的某某上校,还哀叹奥地利人如何如何口是心非,占去了会议的许多时间。

当然了,那三位杰出人士并没有参与我们的审议,而是坐在等候室里。会上发三明治的时候,给他们那边也送去了一大盘。最后三位杰出人士被请进会议室,与会者中的几个外行突然鼓起掌来,这肯定是他们初次听到登台表演时的掌声。从那时起,舞台下雷鸣般的欢呼还多得很呢。

但表演中最出风头的却是海伦娜的眼泪。教授说了寥寥几句话,他那令人仰止的威严风度充分发挥了预料之中的神奇效果。接下来出场的是拉茨,他解释到自己为什么要带上两套绞索的时候,会议室里的人都感到不寒而栗,接下来大家开始小心翼翼地传看那两套绞索和其他的展示品。可是当海伦娜挽着教授的胳膊走上前时,我觉得自己的喉咙哽住了,而且知道房间里的每一个人都有着同样的感受。

“我支持我的丈夫。”这位伟大的女演员只说了这一句话。

可是这一句话,就足以让整个会议室里的人起立致敬。

一直到了夜里很晚的时候,我才找到机会和她单独说话。那时我们都已经筋疲力尽,就连打不垮压不倒的拉茨也累得不行了。军官们和国王们都已离开,托比也走了。我和阿诺德坐在湖边安全屋的起居室里。美国人的一辆厢式车在车道上等着,车窗上贴了遮光膜,里面坐着两个穿便装的海军陆战队员,不过我们的几位明星已经学会了让公众等上一会儿的技巧。大家一整天都在忙着准备下午召开的新闻发布会、签署帕尔弗里的免除义务文件,原来那文件他早已经放在包里随身带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