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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我惊讶的是,听了这话之后教授好像真有点慌了,当天晚上这还是头一回。也许是因为他没料到我会提出质疑,也许是因为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差点儿就要丢掉性命。不管他到底是怎么想的,我总觉得他对我这个问题的重视程度超出了我的想象。海伦娜把视线从我脸上转开,也在瞧着他。那是批判的眼光。一个等着得到酬报的女人。

“随便你们处置吧。”他嘟囔着说。

“那你就得照我说的做。你们俩都是。”

“我们配合。我们会配合的——没错,配合。我们一直都很配合——已经好多年了,太多年了。”

我瞅了海伦娜一眼。

“责任由我丈夫来承担。”她说。

我没工夫去细想这句不详的话有什么弦外之音。“那就请你们收拾收拾过夜的东西,五分钟后到花园门口等我。”我说道,然后回到起居室去找拉茨。

我估计拉茨刚才一直站在门口,因为我一进屋他就立刻后退了几步,握起双手托着下巴,满脸堆笑地冲着我用德语问了句“gefällig”——要我做些什么?

“在今天晚上之前你见过教授吗?”

“没有。只看过照片。不管在哪儿见到他,人们都会崇拜他的。他是个真正的贵族。”

“他妻子呢?”

“我认识她,先生。当然认识喽。”

“怎么认识的?”

“她以前当过演员,博士阁下。布达佩斯最出色的女演员之一。”

“你在舞台上见过她?”

又停顿了一下。“不是的,先生。”

“那你在哪儿见过她?”

他想揣摩我的心思。我有种感觉,他是在琢磨海伦娜以前会不会跟我说过什么,而且在相应地调整自己的回答。

“戏院的海报,尊敬的阁下。她年轻时出名得很,街头巷尾到处都能看到她的面容。年轻男人都特别喜欢她——我也不例外。”

“还在别处见过她吗?”

他看出来了,我对此一无所知。我也知道他看出来了。“女人的容貌真是令人伤感啊,博士先生。男人就算活到八十岁,也还能仪表堂堂。女人嘛——”他叹了口气。

我让他把武器收拾到一起,然后交给我。我把软弹头子弹装进了左轮手枪。就在这时,我想到了一件事。

“我进来的时候,手枪的转轮是空的,子弹都摊在桌子上。”

“没错,尊敬的阁下。”

“你什么时候把子弹从转轮里卸下来的?”

“进屋之前。当然啦,这样我才能显示出和平的意愿啊。”

“当然。”

我们一起朝门厅走去,我把左轮手枪掖进了裤腰带里。

“你要是敢动逃跑的念头,我就从后面给你一枪。”我告诉拉茨。看到他那双小眼睛害怕地转动着,我觉得很满意。看来,职业杀手也不太喜欢自尝苦果。

我把雨衣扔给他,眼睛扫视着四周,看看房间里还有没有他留下的其他痕迹。什么也没有。我命令三个人都别出声,然后领着他们穿过花园,沿着曳船道来到我的车旁边。著名的女演员,我心想,可是档案里却只字未提。我让教授和海伦娜坐到后排座椅上,让拉茨坐在我旁边。我们一动不动地坐着等了五分钟,这期间我留意观察着有没有迹象表明我们受到了监视。什么动静都没有。我把车开到主路上,又停了下来。还是没有任何动静。当时已是午夜,星空中挂起了一轮新月。我开车在城里兜了一圈,始终留意着后视镜,然后往西南方上了通往施塔恩贝格的高速公路,我们在那地方有一座安全屋,用来向途经那儿的情报员介绍任务,或是听取他们的汇报。安全屋就在湖的旁边,由两个杀气腾腾的长头发怪人负责守卫,他们是伦敦站点路灯组留下来的,一个叫杰弗里,一个叫阿诺德。我们赶到那儿的时候,阿诺德正在门口转悠,一只手揣在长袍子的口袋里,另一只手颇有威胁性地垂在身侧。

“是我,你这个小丑。”我轻声说。

杰弗里领着教授和他妻子去了卧室,阿诺德则跟拉茨一起坐在起居室里。我下楼穿过花园来到停船的棚屋,终于在那儿用安全电话和托比·伊斯特哈斯通了话。他平静得出奇,就好像早已料到我会打电话一样。

托比第二天早晨从伦敦坐头班飞机来到了慕尼黑。他穿着一件仿海狸皮毛大衣,戴着皮质的软毡帽,看上去根本不像烦恼重重的间谍,倒像是个歌舞剧团的经理。

“我的天哪,好内德。”他喊道,像一个迷途知返的父亲似的拥抱我,“喂,我跟你说,你的气色棒极了。恭喜你啊!稍稍来点儿刺激小脸就又红润起来了嘛,这效果什么都比不上。说真的,梅布尔怎么样啊?婚姻这东西,你可得经常浇浇水,就跟养花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