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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阵沉默。
“但是你赞同他这么做,把那些东西传递到西方去,是吗?”
“他不是要把它传递到西方去或传递到任何政权去。他尊敬英国,但这也不重要。他的所作所为都是要让不同国家的科学家们彼此坦诚相待。这对消灭武器竞赛有所帮助。”她仍然防着他。她平淡地把这些话全说了出来,就好像她已把这段台词背得滚瓜烂熟了。“他相信,所剩的时间已经不多。我们应该消除科学的滥用以及应该对此负责的政权。他讲哲理的时候,是用英文讲的。”她又加上这么一句。
而你现在正在听我讲,他想。用你的眼睛听,听英语。在你心中还在想着是不是应该信任我的时候。
“他是不是科学家?”他问道。
“是的。他是科学家。”
“不管什么科学家,我一概都不喜欢。他搞的是哪一门的科学?是搞物理的吗?”
“也许吧!我不知道。”
“他的情报来自各方面,精密度、瞄准点、指挥与管制、火箭发动器。他是单单一个人吗?是谁给他那些资料的?他又如何能知道这么多?”
“我不知道。他是一个人,这是很显然的。我的朋友也并不多。他不属于一个集团。也许他也监督其他人的工作。我不知道。”
“他是高高在上的吗?是大主管?他是在莫斯科工作吗?是在总部工作的吗?他干的到底是什么差使?”
她对每一个问题都摇了摇头,“他不在莫斯科工作。我也不曾问他,而他是从来不告诉我的。”
“他测试过很多东西吗?”
“我不知道。他到过很多地方。全苏他都去过。有时他在烈日底下工作,有时他在风雪酷寒之中工作,有时他既晒太阳,又挨冻。我不知道。”
“他有没有向你说过他在哪个单位工作?”
“没有。”
“他的邮政信箱号码?他的上司名字?他同事或下属的名字?”
“他从来都不跟我说这些事情的。”
但他相信她。当他跟她在一起的时候,他会相信南就是北,他也会相信小孩子是由一种南美洲的树上长出来的。
她看着他,等着他问下一个问题。
“他明白出版这些东西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吗?”他问道,“我的意思是,对他来讲?他知不知道,他在玩的东西有多么危险?”
“他说,有的时候我们必须先行动,并且只有当后果发生的时候才能考虑到后果。”她似乎是在期盼着他讲一些话。但他已经知道了要慢慢地来,“如果我们清楚地看见了一个目标,我们可以向前走一步。如果我们一次就想达成所有的目标,就什么目标也别想达到。”
“那么你呢?他有没有想过一旦这些东西曝光之后,你会遭遇什么样的后果?”
“他都想过了。”
“那你呢?”
“自然。这也是我的决定。不然的话我为什么会支持他呢?”
“那么,孩子们呢?”
“这么做是为了他们以及他们那一代好。”她说话的时候,语气中带着坚定的决心和些微的愠怒。
“还有,对于你们的祖国苏联呢?”
“我们认为宁可让苏联灭亡,也比让全人类灭亡要好得多。最大的负担是过去。所有的国家都是如此,不单单是苏联。我们把自己视为消灭过去的人。他说如果我们不能消灭我们的过去,又如何能够建造我们的未来呢?除非我们已经把旧有的想法都给清除干净了,我们是无法建造一个新世界的。为了表达真理,我们也必须准备做反对的使徒。他这段话是引自屠格涅夫。一个虚无主义者就是不会把任何事视为理所当然,不管那种原则是多么的受人尊敬!”
“那么你呢?”
“我不是虚无主义者。我追求的是人道主义。如果我们受命要为将来扮演某种角色,我们就应该扮演。”
他在她的声音里搜寻,想看看是否能够找到任何可疑的线索,但是他失败了。她在语气中的表现是完全的自信。
“他谈这种论调有多久了?一直都在讲吗?还是最近才开始这么说呢?”
“他一直都在追求理想,这是他的本性。他永远都是喜欢极端的批评,但都是建设性的批评。有一度他甚至相信那种灭绝人类的武器已经厉害到足以消灭战争的地步。他相信这些武器可以在军事当权派心中产生一种改变。他被那种似是而非的理论所折服,认为最厉害的武器中也藏有最大的能量,能够促使和平的实现。在这一方面,他极端热衷于美国的战略理论。”
她开始对他发动攻势了。他可以感觉得到,她的心里有一种迫切的需要。她现在苏醒了,并且向他咄咄进逼。在莫斯科的天空下,她,经历过太多的寂寞和剥夺,此时把她所有的不信任都一股脑儿地抛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