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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一位绅士,奈德先生。我就是喜欢他这样的人。”有一位受命教导巴雷街上技巧入门的女性监视员这么对奈德说,“他既有脑筋又富幽默感,我常说要做侦探,先有这两样就成了一半啦!”
后来,她承认遵守局里的规定,拒绝过他的追求,但也因为他而阅读了斯科特·菲兹杰拉德的书。
“这整件事情简直就是一种骗人的把戏嘛!”巴雷在上完一堂秘密书写技巧的课之后,用一种刺耳的声调说着。但他对它的喜欢,一点也没有改变。
算账的日期接近了,他变得对我们百依百顺。局里有一位坐着轮椅的会计人员,名叫克里斯托弗。他花了五天时间,把阿伯克洛比暨布莱尔公司的账目给彻底清查了一遍。当我推着他走进来的时候,巴雷并没有表现出他那种桀骜不驯的样子。
“不过,出版界每个卑鄙的家伙都破产了,克里斯托弗!”他很不以为然地说着。一边哼着歌,一边按拍子在客厅里踱步,手还把威士忌酒杯拿得好开,好配合大步子。“像巨无霸的那种大人物吃树叶,我们吃树皮。”然后,他又换了一种和缓的声音说道,“你们有你们的方法,我们有我们的。”
但是奈德和我都没有骂每个卑鄙的家伙。克里斯托弗也没有。我们所关心的是这次行动。我们心里忧心忡忡,想到说不定什么时候巴雷就会出师未捷先破产。
“但我可不要什么鬼编辑,”巴雷一边叫道,一边对我挥舞着他那副饱经风霜的眼镜,“我付不起钱请一位鬼编辑。如果我雇用一位鬼编辑,我那些在伊莱的姑妈们会气得把她们的吊袜带都给爆开的!”
不过我已经把他那些神圣得不可侵犯的姑妈们给摆平了。在鲁尔斯的一次午餐上,我极尽所能地讨好潘朵拉·威尔·斯科特女士,这位女士因为极端信仰英国国教派,所以被巴雷视为“神圣不可侵犯者”。我自称是外交部的一级主管,以一种让人深信不疑的语调向她解释,说阿伯克洛比暨布莱尔公司不久就会秘密收到一笔洛克菲勒奖助金,做拓展英苏双方文化交流之用。但她不可对任何人透露半点风声,否则这笔钱就会落到其他更有资格获得的公司手中。
“嗯,我相信我们比任何其他的公司都更有资格获得这笔奖金。”潘朵拉女士一边伸出手来刮起她最后一口的龙虾碎渣,一边蛮有自信地说着。
我故意恶作剧,问她我能否跟她的侄子见个面。
“门都没有。这件事由我来跟他说。他连钱和粪都分不清,而且人家只要给他一颗糖,他什么话都会跟人家说的。”
巴雷急需一位替他打点一切的人,这件事突然间变得很迫切了。“你来看这个广告。”奈德当着巴雷的面舞动着一张最近的报纸文化版。它上面写道:某素有威望的出版公司诚征俄文助理编辑,年龄二十五至四十五岁,专于处理小说及技术性古籍,请备履历表。
第二天下午,伦纳德·卡尔·维克娄就出现在诺福克的阿伯克洛比暨布莱尔公司那间大部分都已经抵押出去的办公室里。
“我为你物色到一位天使,巴雷先生。”声调低沉的邓太太在通话机里问着巴雷,“我要不要请他飞进去见你?”
一个大步走来的天使!背着一个小巧的袋子。他的额头高耸,不带一丝忧虑,头顶上顶着天使般的卷发。蓝色的眼睛里看不出一丝罪恶。他有一尊天使的鼻子,不过歪得实在厉害,任何人只要看一眼,都会情不自禁地想伸手把它扭直。奈德已经告诉过巴雷:就像面试平常人一样地接待他。伦纳德·卡尔·维克娄,生于一九六四年,是伦敦大学斯拉夫和东欧学院的荣誉毕业生。
“噢,是你,太好了!请坐。”巴雷口中念念有词地抱怨着,“是谁把你带进出版界的?这行业可不是人待的。”也难怪,他中午才和一位说话比他还要刺耳的女小说家共进过午餐,并且刚才的经历直到现在都还没消化干净呢!
“嗯,事实上,我这几年都在‘进展’着这样的事情呢!先生。”维克娄说着,脸上还带着天使般的笑容。
“噢,如果你来我们这里,你当然不会马上有进展。”巴雷虽然是在警告他,但还是克制住自己,没有说出带有攻击性的言语,“你可能会继续、持久地干下去,甚至也可能会干得很成功,但只要我坐在这张椅子上一天,你就不可能马上有进展。”
就在同一天的晚上,当我们三人走上那狭窄的楼梯,预备与沃尔特一起开会的时候,他对着奈德咆哮道:“不知道这个家伙是在学狗叫还是在学猫叫。”
“他两样都学得很好。”奈德说。
沃尔特的讨论课程将巴雷牢牢控制住,每次都有这样绝佳的表现。巴雷所喜欢的人都是对生命的掌握力薄弱的人,而沃尔特看起来就像是每当站起来时,就会从世界的边缘摔下去的那种样子。他们会谈商业的技巧,会谈原子的理论,谈到不管“蓝鸟”是谁,都无可避免要继承的苏联科学恐怖故事。沃尔特实在教得太好,一点都不会让对方知道他的主题是什么,而巴雷对他所讲的也太专注,专注到连问也不会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