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5/10页)
一年前,他是有组织犯罪处的上士警官,工作很开心,至少有机会去袭击黑社会的仓库,没收他们的非法所得。在把罚没的奢侈品上缴国库之前,一个聪明的警官会给自己留下一部分,并因此生活得有滋有润。
但他老婆想当刑侦警官夫人,因此,他在机会来临的时候把握住,随后努力争取升职,最后被调到了刑侦处。
他不可能预料到,自己会被分配去“无名氏”科室工作。看着眼前潮水般涌进来的案卷,他常常希望能够回到沙波罗夫斯卡大街的有组织犯罪处去工作。
被害人身份不明大都是有原因的。在抢劫案中,钱包被劫后,受害人丢了钱、信用卡、家庭照片,以及记载了持有人照片和重要信息的身份证。当然,他还丢了命,要不然他就不会躺在停尸室冰冷的石板上了。
如果死者是良好公民,其钱包值得抢劫,那么他通常是一个有家庭的人。他的家人会去失踪人员部门报告,那里每周都要挂出一批受害人的照片,往往能够找到与之相符的。然后,哭哭啼啼的死者家属就会被告知去哪里辨认和收尸。
在那些并非以抢劫为目的的案子中,尸体的衣服口袋里通常还留有身份证件,这类案件就不会转到沃尔斯基这里来了。
流浪汉的卷宗也不会送到他这里来。流浪汉都把身份证扔掉了,因为身份证会透露他们来自何处,他们不想让民警把他们收容后遣送回老家,但由于严寒或酗酒,他们还是在大街上死去。沃尔斯基只处理某些受害人身份不明的凶杀案件。他认为,这份工作虽然很独特,但无关紧要。
8月4日放在他面前的这份案卷有点不同寻常。杀人的动机几乎不可能是抢劫。他从西区警察分局的现场报告中得知,尸体是由一个采蘑菇的人发现的,躺在恰好是莫斯科界内的明斯克公路旁边的树林里,离公路有一百码距离,不会是交通肇事逃逸案件。
随身物品相当寒碜。死者的穿着(由下而上):鞋子,廉价的塑料制品,鞋跟处已开裂;袜子,商店购买的便宜货,沾满了污垢;短裤,也一样;长裤,单薄,黑色,油腻;皮带,塑料的,用旧了。就这么多。没有衬衣、领带或西装。只在附近发现了一件大衣,像是以前的旧军大衣,五十年前的,相当旧了。
案卷的末尾有一段简短的描述。口袋里没有东西,一无所有。没有手表,没有戒指,也没有其他个人用品。
沃尔斯基去看现场拍摄的照片。有人已经仁慈地合上了死者的眼皮,一张脸瘦瘦的,留有胡茬,年纪也许有六十五六岁,看起来要比实际年龄老十岁。形容枯槁——可以这么描述,这也是他死去前的模样。
可怜的老家伙,沃尔斯基心想,我敢肯定,没有人会认为你有钱而来杀你。他转向尸检报告。看过几段文字后,他掐灭香烟,发出了咒骂。
“这些家伙,为什么不能用简单的语言来书写呢?”他不止一次地对着墙壁发问。全都是裂伤和挫伤,意思应该是伤口和青肿吧,他心里想。
看完这份术语连篇的报告后,他有几处迷惑不解。他查看了第二医学院停尸室的正式印鉴,拨了对方的电话号码。他很幸运。库兹明教授在办公室里。
“是库兹明教授吗?”他问道。
“是啊。您哪位?”
“沃尔斯基警官,刑侦处的。我在看你的报告呢。”
“哦,好的。”
“我能坦率地说几句吗,教授?”
“说吧。”
“就是……有些词语难以理解。你写道,两条上臂都有严重青肿。你能解释一下原因吗?”
“作为法医,我只能说这是严重挫伤。但私下里我可以告诉你,这伤痕是由人的手指头留下的。”
“有人抓伤了他?”
“这意味着他是被人架起来的,警官。在他遭殴打的时候,有两个壮汉抓着他。”
“那么,这一切全都是人力所为,没有动用什么器械?”
“假如他的头部和腿部伤势相同,我会说,他是从直升机里掉到水泥地上的,而且飞行高度不低。不过,不是这样,遭地面和卡车撞击会伤及头部和腿部。不,他身体的前后两面,从颈部到臀部之间,遭受过坚硬钝器的多次反复打击。”
“死亡的原因……是窒息?”
“这正是我所说的,警官。”
“请原谅,他被打成了肉泥,却死于窒息?”
库兹明叹了一口气。
“他的所有肋骨都被打断了,只剩下一根完好的,有些肋骨断了几处。有两根断裂后刺进了肺叶,致使肺部的血液进入气管,造成了窒息。”
“你的意思是,他是被喉咙里的血液呛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