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部分 十二月二十七日(第11/14页)
“进行到这里,我开始回想案子本身的情况。第一个生出的疑点——可谓马上浮现出来的,是情况非同一般的案发现场!你们都回忆一下西米恩·李陈尸的那个房间。如果你们还能记得的话,那儿有一张沉重的桌子和一把沉重的椅子,都翻倒了,还有一盏灯、瓷器、玻璃杯等。桌子和椅子尤其令人惊讶,它们都是实心桃花心木的,很难想象那个虚弱的老人与袭击者之间究竟发生了怎样的搏斗,居然能把如此坚固沉重的家具碰翻、撞倒,整件事看起来很不真实。然而,任何一个心智健全的人都不会故意制造出这样的场面——除非西米恩·李是被一个强壮的男人杀死了,这么做是为了让人以为攻击者是个女人,或一个瘦弱的男人。
“但这么想也完全没有说服力。因为家具倒地发出的声响会让其他人警觉,使得杀人凶手几乎来不及离开现场。尽可能无声无息地割开西米恩·李的喉咙,对任何人来说都是最有利的。
“另一个非同寻常之处是,从门外转动钥匙,让门反锁。这么做同样没有道理。这么做也不可能让人以为是自杀,这起案件中没有一丁点因素能扯到自杀上。也不可能让人以为凶手是从窗户逃跑的——因为窗户都关着,根本不可能从那儿出去!还有,再次涉及时间问题。时间,对杀人凶手来说必定是非常宝贵的。
“还有一件让人无法理解的事情——从西米恩·李的防水盥洗袋上剪下来了一块小橡胶,还有一小块木头桩子,是萨格登警司拿给我看的。这些东西是第一批进入房间中的某个人从地板上捡起来的——而这些东西,也没有任何意义!它们可以说什么都不是!但它们就在那儿。
“我们发觉,这起案子变得越来越难以理解。它没有条理、没有秩序——总而言之,它不合乎情理。
“而我们还有一个更大的难题:死者叫来了萨格登警司,向他报告了一起盗窃案,并要求他一个半小时以后再过来一趟。为什么呢?如果西米恩·李在怀疑他的外孙女或别的家庭成员,在他和那个被怀疑的人面对面把这件事说出来的时候,为什么不让萨格登警司在楼下等着呢?有警司在家里,还可以给嫌疑人施加更大的压力。
“到这里我们发现,不仅凶手的行为非同寻常,西米恩·李本人的行为也非同寻常!
“于是我对自己说:‘这件事全错了!’为什么?因为我们在从一个错误的角度看它,从一个杀人凶手所希望的角度……
“我们有三件事解释不清:搏斗、转动钥匙,以及一小片剪下来的橡胶。但肯定有一种方式能解释这三件事情!于是我清空大脑,让其成为一片空白,忘掉案情,从这些东西的本身来考虑。我想——搏斗,那代表着什么?暴力——毁坏——嘈杂的声音……那么钥匙呢?为什么要转动钥匙?防止有人进去?可并没阻止得了谁,因为门几乎马上就被砸开了。不让某人出来?不让某人进去?一小片剪下来的橡皮呢?我对自己说:‘防水盥洗袋就是防水盥洗袋,没别的了!’
“你们肯定会说还是毫无进展——但并非如此,我留下了三个印象:嘈杂——隔离——无意义……
“这和我之前认为有可能的两个人之中的任何一个相吻合吗?不,不吻合。对阿尔弗雷德和希尔达两人来说,当然绝对地倾向于悄无声息地谋杀,而把时间浪费在从外面锁门上简直荒谬,至于那一小片橡胶,依旧——毫无意义!
“但我有一种强烈的感觉,这起案子一点也不荒谬——正相反,它计划周密,实施得精准。而事实上,它成功了!因此,发生的每一件事都是有意义的……
“接着,在我又把整件事重新思考了一遍时,看到了第一道启示之光……
“血——那么多的血——到处都是血……对血的强调——新鲜的、湿润的、鲜艳夺目的血……那么多的血——太多血……
“而第二个想法也随之而来!这是一起血案——凶手就在有血缘关系的这群人当中。正是西米恩·李自己的血脉背叛了他……”
赫尔克里·波洛俯身向前。
“在这起案子中,两条最有价值的线索却是分别由两个人在无意中说出来的。第一个是阿尔弗雷德·李夫人引用了《麦克白》里的一句台词:‘可是谁想得到这老头儿会有这么多血?’另一个来自特雷西利安,那个老管家说的一句话。他说自己近来迷迷糊糊的,总觉得有些事之前也发生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让他产生了这种奇怪的感觉。他听见门铃响了,就去给哈里·李开了门。而第二天他又做了同样的事情,这次门外站着斯蒂芬·法尔。
“他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呢?看看哈里·李和斯蒂芬·法尔,你们就会明白为什么了。他们的长相惊人地相像!这就是为什么给斯蒂芬·法尔开门,感觉就像是给哈里·李开门一样。看起来差不多是同一个人站在门外。而接下来,就在今天,特雷西利安提到他总是把人弄混。这不奇怪!斯蒂芬·法尔也有高高的鼻子,笑的时候习惯头往后仰,还有那个用食指抚摸下巴的小动作。如果你久久地审视西米恩·李年轻时的画像,就会发现不仅有哈里·李的影子,还有斯蒂芬·法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