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第6/9页)

  “妈妈怎么办?”她追问道。“她的生活会比以前更糟。”

  “我想你可能错了,”凭着对大女儿的极度耐心,吉奥吉斯说,“这些新来的人来这个岛可能是件大好事。”

  “那怎么可能呢?”安娜难以置信地叫道。“你什么意思?他们看起来像牲口!”她说得没错。他们的确像牲口,像牛一样胡乱塞进箱子,受的待遇也比牛好不了多少。

  吉奥吉斯转过身,回到他的小船上。这次还有五个人。当他们到斯皮纳龙格时,其他新来的人已开始四处走动了。这是三十六小时来他们第一次站起来。当中还有四个女人,她们还是一声不吭地挤在一起。佩特罗斯?肯图马里斯挨个问着他们的名字、年龄、职业,发病有多少年。

  他一边做着这些,脑子里一边飞快地转着。他拖拖拉拉公事公办,把他们拖延在此每多一分钟,他就能多点时间来思考,找点灵感,以上帝的名义,这些人可住哪儿呢?每拖延多一秒钟,就能让他们给领进地道后,晚一点发现自己没地方住。很可能,他们比在雅典医院时更坏。每个短暂的会见都用上几分钟,到结束时,有件事肯图马里斯很清楚了。过去,他询问新来者的情况时,大部分人不过是渔夫、小佃农或小店主。可这次,他得到的是一批训练有素的专业人士:律师、教师、医生、石匠大师、编辑、工程师……名单还可继续列下去。显然这是一群与斯皮纳龙格岛上现有居民完全不同的人。有那么一刻,肯图马里斯对这群披着乞丐外衣的雅典市民感到害怕。

  现在该领他们进入新世界了。肯图马里斯带着队伍穿过地道。来了新人的消息传开了,人们都从各自的家里出来观看。在广场上,雅典人在岛主身后停了下来,肯图马里斯转身面对着他们,等大家都注意听时,他才开口。

  “暂时先这样:女人们住到山顶上的一间空房子里,其余人先在市政厅里住下来。”

  人们把他们围起来,他们认真地听着这一宣布,同时不安地嘀咕着。然而,肯图马里斯早有准备会有反对这个计划的人,他马上接着说。

  “我向你们保证,这只不过是权宜之计。你们的到来使斯皮纳龙格的人口几乎增加了百分之十,我们现在盼着政府拨款建造新的住所,这是他们早就许诺过的。”

  人们反对将市政厅用作宿舍,因为这里过去一直是斯皮纳龙格社会生活的场所。在很大程度上,它代表着斯皮纳龙格上的正常的社会和政治生活。征用它,就是剥夺了岛上居民的一项重要资源。可还有什么地方可住呢?整个“街区”,只有那没有灵魂的新公寓楼里有间空房子,让雅典来的女人们住了。肯图马里斯会让娥必达带她们去那里,而他则安顿男人们在临时住所里住下。当他想到妻子的任务时,心情沉重。新公寓楼与监狱的唯一区别是那里的门从里面而非从外面锁上。可是男人们只能住在市政厅。

  那个晚上,斯皮纳龙格成了二十三名雅典新来者的家。用不了多久,有些岛民们就吃惊地认识到,要造更多的房子,提供更多的食物、水和住宿才行。从他们本已贫瘠的储备中捐赠哪怕一点点也意味着重要的牺牲,但是大部分人,除了极个别外,都极力做出一点姿态。

  头几天很紧张。大家等着看这些新来者会带来什么影响,可是四十八小时了,几乎看不到他们,有些人冷漠地躺在他们的临时铺位上。拉帕基斯医生来看了他们,发现他们的痛苦不仅是麻风病造成的,缺乏足够的食物、水,一路烈日暴晒的残酷旅程也是导致痛苦的原因。他们每人都得要几个星期才能从雅典启程前几个月来,甚至是几年来受到的虐待中恢复。拉帕基斯以前就听说过雅典麻风病医院的条件和市郊几百米之外的监狱没什么明显区别。还听说给麻风病人吃的都是来自监狱的残羹剩饭,他们的病服是从市里大医院死人身上剥下来不要了的衣服。不久他知道这并非荒诞不经之言。

  所有病人都受到野蛮对待,来克里特岛的这群人是一次叛乱的领头人。大部分都是受过教育的专业人士,他们领导了一场绝食抗议,起草了一封信,偷偷送给朋友和政府官员,在整个医院里激起不满情绪。可是医院院长非但不答应任何改善,还决定驱逐他们;或者,按他愿意使用的措词,“将他们转送到更适合的地方去”。结果他们被赶到斯皮纳龙格来,对他们意味着结束,对这座岛来说标志着新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