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第5/9页)
在迪米特里和伊莲妮来到岛上几个月后的一个晚上,他们正在吃晚饭,却被一阵砰砰砰的敲门声给打断了。来者是娥必达,这个老妇人气喘吁吁,兴奋得满脸通红。
“伊莲妮,快来,”她上气不接下气。“船上装满了人——一船一船的——他们需要帮助。快来!”
伊莲妮现在很了解娥必达,知道如果她说需要帮助,那就无需多问。迪米特里好奇心大发。他扔下刀叉,跟着她们,急匆匆地走到夕阳下的街道上,听着肯图马里斯夫人脱口而出的故事,她的话一串一串地倒出来。
“他们是从雅典来的,”她喘着气说。“吉奥吉斯已经运了两船人过来了,他正在运第三趟。大部份是男人,不过我发现也有几个女人。他们看上去像犯人,得了病的犯人。”
现在他们来到通向码头的长长地道的入口处,伊莲妮转身对迪米特里说:
“你得留在这边,”她坚定地说。“回家去,把晚饭吃完。”
在地道这头,迪米特里听得到男人压低了嗓子的说话声,他更好奇了,是什么惹出这样大的喧哗。两个女人急急忙忙地走了,没多久就走得看不见了。迪米特里盲无目标地朝地道入口踢着石子,然后偷偷看了一下身后,猛地冲进地道,让自己很靠近墙边。转过这个墙角,他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外面的混乱状况。
通常,新来的居民是一个一个给送来的,在佩特罗斯?肯图马里斯的平静欢迎之后,尽可能谨慎地融入这个社区。起初,大家最希望的是在斯皮纳龙格上谁也不认识自己,大部分人在接受欢迎时仍保持沉默。然而,今晚在码头上,没有这样平静。许多新来的人们从吉奥吉斯的小船上滚出来,重重地落到石头地上时,许多人都没站稳。他们尖叫,扭动挣扎,怒吼,显然有些人很痛,从迪米特里所处的阴影位置,看得到为什么他们会摔倒。新来的人似乎没有手,至少身体两边没有灵活自如的胳膊。当他凑近点看时,发现他们全穿着奇怪的外套,手也给捆到了背后。
迪米特里看着伊莲妮和娥必达弯下腰,一个一个松开那些捆得像包裹的人,从浸了沥青的粗麻绳中将他们解放出来。这些人一堆堆躺在灰土地上,看起来都不像人类。有个人摇摇晃晃走到水边,弯下腰对着大海,大呕特呕起来。另一个也这样——然后是第三个。
迪米特里看着他们又迷惑又害怕,吓得就像挡在他前面的岩石墙一般一动不动。随着新来者松开绳索,慢慢站直后,他们恢复了一点尊严。即使距他们有一百米远,迪米特里也能感到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愤怒和挑衅。大家聚成一圈,有个特别的男人似乎想让他们平静下来,几个人立即说起话来,还提高了嗓门。
迪米特里数了数,一共十八人。吉奥吉斯又掉转小船,返回布拉卡,还有一船人等着送过来。
离布拉卡码头不远的地方,一群人聚在广场上研究这群奇怪的人。几天前,吉奥吉斯带了一封雅典来的信,交给佩特罗斯?肯图马里斯,信上警告他最近马上会有一批麻风病人来。他俩决定保守这个秘密。将近有二十多名新病人同时来斯皮纳龙格,这种前景会让岛上的居民陷入恐慌。肯图马里斯所知道的不过是这些麻风病人在雅典的医院里惹了麻烦——结果被发送到斯皮纳龙格来。他们经过两天艰辛的航程,像牲口似地从比雷埃夫斯运到伊拉克里翁。一路上中暑、晕船,再被转到一艘更小的船上给运到了布拉卡。从布拉卡,吉奥吉斯再六人一批,送他们最后一程。看到这样一群肮脏的暴徒,受辱骂遭虐待,不被当人看,大家都很清楚,他们活不了多久。
布拉卡村里的孩子们,一点不害怕,全围过来看。佛提妮、安娜、玛丽娅也在中间,安娜在爸爸开始最后一趟渡海行程前的休息时问他。
“他们为什么来这里?他们做了什么?为什么他们不能呆在雅典?”她想知道。吉奥吉斯对她连珠炮般的问题没法回答。可是他肯定地告诉她一件事。当他送第一批乘客到岛上去时,他专心听他们说话,除了他们的愤怒和清醒外,从他们的谈话中听得出他们是受过良好教育、表达清晰的人。
“我也不知道,安娜。”他对她说。“可是斯皮纳龙格会有地方给他们的,那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