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审第六天(第8/20页)
里沙子想起午休前,法官与陪审员的提问。年长的女陪审员问水穗想去哪里留学,有美枝回答自己只知道应该是英语系国家。除了陪审员的提问之外,法官也问了几个问题,像是两人最后一次往来的信息内容、约在哪家店吃饭等,里沙子实在不明白问这些问题的意图何在。她悄声叹气,看了一眼手表,确认不到十分钟,下午的审理即将开始。
里沙子凝视着站在屏风后面的妇女,看起来应该是六十多岁或七十出头吧。以这个年纪来说,她算是比较高瘦的女性。虽然神情疲惫,但不像寿士的母亲看起来那么憔悴,里沙子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总觉得有种奇妙感。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呢?里沙子思忖。是因为那茶色卷发看起来是刚去美容院整理过的吗?还是身上的两件式碎花洋装?即便她和水穗一样有对细长的眼睛,说自己名叫安田则子,也无法想象她就是水穗的母亲。虽然她神情阴郁地低着头,里沙子还是不觉得她和这起案件有关。
水穗一九七四年出生于岐阜,父亲任职于市公所,母亲则子是家庭主妇。水穗有一个妹妹,担任日语教师,目前定居香港。
二○○五年的黄金周,水穗向家人介绍了她的结婚对象。与其说是介绍,不如说是则子接到水穗的电话,告诉自己要结婚,于是前往东京会面。水穗和父母的感情并不和睦,她去东京求学后,就几乎不回老家,也从不和家人商量任何事,所以做母亲的没想到她会主动告知结婚一事。则子的丈夫弘道,也就是水穗的父亲——并没有一起来东京,因为水穗不希望父亲同行。
二○○五年五月三日,水穗指定在六本木某家饭店的咖啡厅碰面。则子对在体育用品店上班的寿士的第一印象是十分温柔、开朗。但他的工作像是打工性质的,这一点让则子有所疑虑。寿士暂时离席时,水穗也说有点担心婚后的家庭生计。
则子对于他们既没有订婚,也没举行婚礼一事,其实很不满。弘道和则子都很注重礼教,也是这样教育女儿的。他们认为没有举行婚礼就住在一起,根本与同居无异。则子本想回去后打个电话跟水穗谈谈这件事,但担心会扫女儿的兴。没想到过几天再联络时,水穗的手机和电话都打不通了。则子不敢告诉弘道,女儿的结婚对象从事的是打工性质的工作,因为丈夫个性顽固,对水穗又特别严厉,所以父女俩一直处不来。要是丈夫知道这件事,只怕会横生枝节,于是则子只说水穗的结婚对象从事与电脑有关的工作。
七月时,则子总算与水穗联系上了,水穗说他们已经登记结婚,这下子更不可能举行订婚、结婚仪式了。七月二十六日,则子接到水穗告知婚后新居地址的电话,小两口住在一栋位于市郊的旧公寓,离车站还有一段距离。则子得知新居交通不便,不免有些担心。
则子记得水穗跟她提过生孩子的事,但忘了是自己主动打电话询问的,还是听水穗说的。则子说她从未说过“还是早点生比较好”这种话,记得是女儿说很想生小孩,但担心一家人的生计。
则子自己也是家庭主妇,明白要是有小孩后,水穗可能得辞职;要是继续工作,兼顾家庭与工作真的很辛苦。
则子记得水穗打过一次电话,跟她提过这种事,但没经常打。虽然母女俩的关系称不上非常好,但至少水穗会向自己诉苦,则子觉得,女儿并不像讨厌父亲那样讨厌自己。
则子不同于寿士的母亲,说起话来不会情绪激动,回答问题时,眼神也不会犹疑不定,即便始终沉着一张脸,低着头,还是回答得很流畅。水穗一次也没抬头看自己的母亲。
仿佛能预测到庭上会问些什么,则子总是能立刻回答,唯有被问到水穗是否曾向娘家借钱这问题时,有点含糊其词。
虽说回答得有点迟疑,但她没有寿士的母亲那种像在搜索答案的神情,而是以右手食指抵着鼻子下方,像在唤醒记忆似的沉默数秒后回答:“是我主动给水穗的。”
听到女儿担心家中生计,则子多少想帮点忙。当然不可能百分之百资助,况且水穗应该也不会轻易辞职,但用钱方面多少还是有点拮据,所以则子偷偷给了水穗三十万日元,没和丈夫说。
被问到觉得女儿在哪方面用钱比较拮据时,只见则子瞬间皱眉,看向检察官,随即又低头喃喃道:“餐费之类的。”检察官反问:“餐费之类?”则子补了一句:“家具和寝具。”然后更小声地说,“还有生活费之类的。”便闭口不语,过了一会儿才回答,自己其实不清楚水穗将这笔钱用在了哪里。
面对检察官的询问,则子表示她只给过水穗一次钱。后来她又喃喃地说,听到外孙女顺利出生时,又送了十万日元作为祝贺礼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