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第5/6页)
确乃酒无错。
廷尉在这处陈词,乃作案者携带酒水,不甚洒在石头上,而又以酒水助火烧之,如此陷害天子,意图令我大魏不安,毁我大魏之国祚。
至此处,观审民众一时静默之际,十六位污面散发的人已经被拖上堂来。
依次对姓名,祖籍无误。
后各自承认乃奉命搬运石头到西郊,放火烧民屋,以此回应“荧惑守心”之天象。
廷尉又问幕后者何人,这十六人便道是奉太仆令族人,为其报仇。
满座哗然,观审臣民一片唏嘘。
却也有人道,若非天子不经过三司,而因一己怒气于朝堂拔剑斩官员,怎会引人生恨至此,累伤无辜百姓!
“此话说得什好!”薛谨扫过苏彦,继续审案,道,“事情伊始,便是天象之故,天现萤惑。直到数日后,方被定为萤惑守心。然“荧惑守心”乃大凶之兆,需太仆令及其座下七位副监一起判定,再往上奏之。其实呢?”
他话语落,太仆令七位副监齐齐跪下,其中一人叩首道,“所谓萤惑守心,乃萤惑留于心宿,徘徊不去。然前头萤惑现,只经于心宿,并未留之,根本算不得荧惑守心。臣等原是向太仆令说明情况,然太仆令道是途径也属留,故报之。”
剩余六人连连道是。
根本不存在的天象。
国无大凶,乃人作凶也。
“所以,陛下当殿斩太仆令,乃镇朝局也。”左首处的陪审高官这会出声,乃丞相苏彦。
他从座上起身,拱手于未央宫处,“陛下实在仁慈至极,只杀了一个太仆令。君对尔等信任之至,尔等明明知晓真相内情,却眼看君身被污,朝局动荡,臣民不安,半点不肯作为。尔等食君之禄却不忠君之事,要之何用!”
青年丞相面容威凛,甩袖怒斥,话语声声落下,传于四方臣民耳中。
既护了君名,又点了罪名。
堂下七位太仆令副监,一时间都惶恐不已。
他们确实同太仆令狼狈为奸,借“萤惑”而造谣“荧惑守心”,犯下死罪。而这会愿意出来澄清,乃廷尉数日前的承诺,保他们性命无虞。更是出示了丞相手书。
然苏彦此刻在这廷尉公堂之上的话语,根本没有给他们活路。
薛谨亦有一刻目光投向苏彦。
自己做的、知晓的,原比那些太仆令副监要多的多。
今日一场审判,从头到尾都是苏彦将计就计,随着现场情境、环境设计的。
从石头刻字的验证,到石身和民房残物的酒味,再到搬运石头的十六个罪犯,都是他提前备好的。那十六个罪犯,不过是廷尉府中原本的死刑犯而已。
然也只一眼,薛谨便明白了苏彦的意思,亦是难得的感受到他的冷厉和肃杀。
怎么可能放过这七位副监!
谋害君主扰乱朝纲的死罪,不过是在他们死之前的最后利用罢了。
维护了帝王名声,又震慑了满朝臣子。
于是,这一刻便再不容他们多言,惊堂木一记压下,判罪断案,将人拖下,永禁其口。
然这桩案子,并没有彻底结束。
这日回来中央官署的尚书台,苏彦以丞相之身还审了一人,乃太常。
温氏家主,南阳侯温壑。
论起来,这两人乃姻亲。
温壑的嫡长女便是温似咏,乃苏彦长嫂;第九女便是苏彦同门小师妹温如吟。而温壑执掌太常一职多年,鲜少有差,如今早过天命之年,乃朝中德高望重的老臣,苏彦于公于私都该给他颜面。
是故,尚书台上苏彦才点到温壑之名,便有其他臣子出来欲要为其说话。不想倒是温壑自个先请其罪。
罪在御下不言,在职失守。
太常,位列九卿之首,地位崇高,除主职外,兼管文教和太学。属官有太乐、太祝、太宰、太史、太卜、太医六令丞。因其主要职责乃掌建邦之天地、神祇、人鬼之礼,所以六令丞中掌管天象,社稷神鬼的太仆令是唯一一个凡有事必须先要向太常禀告,得太常审核后方可上传下达。
此番“荧惑守心”一事,往轻了说是温壑把关不言,方容得太仆令如此兴风作浪;往大了说,是温壑与太仆令同谋。
自然,同谋之说尚无证据。
然把关不言却是有迹可查。温壑年前刚历丧女之痛,抱病休假已经三月有余,确乃力不从心。
是故,这桩案子到最后,丞相承天子令,太常罚俸一年,小惩大诫。温壑宦海沉浮多年,自也识趣,主动提议捐资官中,用以补偿西郊民众的伤亡损失。
这日,未央宫中央官署官员往来不绝。
月上中天,各府衙主官依旧随丞相一道留任宫中,各自省察归档总结这半年政务,半点不敢怠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