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做一事就要成一事,成一事就要立一世 (第7/15页)
“将两淮盐税从按月缴交京城国库改为缴交江苏藩库,待一年期满再行解送国库,这事儿至少要户部同意才行。听说你把六部官吏都得罪苦了,这事儿真能成?”苏紫轩转弯抹角敲了一句。
李万堂这次是真的笑了:“你登过佛塔吗?”
“我懂了。”苏紫轩只听了一句,便拱了拱手,“一切拜托。至于我这边的事儿,不是旦夕可成,但请放心,那头老狐狸只要还像在山西那么贪,就绝跑不出我的手掌心。”
待苏紫轩走了之后,李安在一旁小心翼翼地问:“老爷,这苏紫轩可真是高深莫测。我记得您曾说过,要想独占两淮,最起码也得三五年的水磨功夫,可是他却说只要三五个月就能办成此事,未免太儿戏了吧。”
“那你也应该记得,当初我第一次在府里见他的时候,就曾经说过,这是一柄利器,不用可惜了。如今这不正是用上了。王天贵这个人虽然很精明,可是遇上了苏紫轩嘛,”李万堂笑着摇摇头,“鹿死谁手,犹未可知,我且坐山观虎斗,
再坐收渔利不迟。”
“您方才说的‘登佛塔’,小的跟着老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半点都没懂,他就一下子听懂了?”李安心里真正过不去的是这个。
“‘不畏浮云遮望眼,只缘身在最高层。’我的意思是只要拉住了恭亲王这座神,庙里的小鬼根本就不必在意。他能立刻听懂,除了天分高之外,也是因为他父亲也曾经是尊神。”李万堂想起往事,眼前的形势与咸丰帝刚刚驾崩那时比起来,真是改天换地一样。
“嘿,那时就是再怎么想,也想不到我李家几年后会到两淮来经营盐场。这世间的造化真是妙极。”
李安欠了欠身,恭维道:“我这些年可是不止一次听老爷说过,生平大愿就是将两淮盐场掌握在手中。老爷一直蓄心于此,正应了那句‘有志者事竟成’。”
“那苏紫轩这些年锲而不舍,为的不也正是这句话。”李万堂说到这儿,眉间隐现出一丝忧色,“她这次的要求于我无损,却不知于谁有益。”
古平原被逐出巡抚衙门,将苏紫轩的话与自己看到的情形对照,知道此事已不可为,能争到这个地步,曾国荃已是给足面子,再要不知进退,那就是命也不要,粮也不要,却也争不到鱼死网破,不过白白送了一条性命罢了。
想到这儿,古平原长叹一声,只好到江宁领了粮食,又亲自雇人雇船,沿着水道运到南通。
粮食一到,南通百姓奔走相告,沿街放起鞭炮,真比过年还高兴。古平原却知道一县之隔还在挨饿,说什么也笑不出来。唯一欣慰的是,张家带着乡绅赶来迎接,张老爷第一句话就是:“古东家,你要的民伕,我们已经招了大半了。”
“这……”古平原很惊讶,临走时两方说得清楚,要等粮到了再谈下文。
“南通人不是不讲道理。”一个清脆的童音在人群中响起,走出来一个十岁左右的稚子孩童,“你一个外乡人,敢为了南通人不要命去争粮,咱们难道还不帮你吗?”
“张少爷说得好!”周围响起一片叫好声。
“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还不回去闭门读书。”张老爷呵斥一句,抱歉道,“小犬无知,让古东家见笑了。”
古平原这才知道,这小孩是张老爷的儿子,等到了接风宴上,酒过三巡,少不得又谈起这孩子,原来这是个十里八村都知道的“神童”,刚会说话就能学着父亲吟诗,两岁会对对子,别看才十岁,已经考上了秀才,被南通张氏一族寄予厚望。
“说到这孩子,真是奇了。”粮食到了,民心自安,地方官自然就好做了,杜知县也是心情大好,笑道,“上辈子搞不好是个生意人呢。”
“这话怎么说?”古平原很是好奇。
“孩子嘛,虽然聪明可免不了淘气。据说有一次,他因为顽皮被罚在家中新盖的大厅堂里跪着,一旁的管家走过来数落了他几句。这下他可不干了,主仆有别,长辈罚自己跪着也就算了,现在连奴才也欺到自己头上。他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对管家说,‘你说我不用功,可是你就用心吗?这座厅堂是你主持修建的,用了多少砖瓦人工,一共有多少笔账目,每一笔都是多少钱?’管家被他问了个张口结舌,这孩子却一张嘴报出了分毫不差的细账,原来他平时在工地玩,把管家与工头的对话都记在了心里。
还有一件事更让张家人大吃一惊。年关岁尾,家族中的几房亲戚聚到一处结算一年的银钱,结果三个账本对不上,几家人吵得不亦乐乎,眼看年夜饭就要不欢而散。谁都没注意,这孩子不声不响走过来,拿过三个账本平摊在桌上,抄起笔来不一会儿功夫就把一张明白无误的账单算了出来。这一举动把在场的张家人都震住了。”